赖瑭行了一礼后,坐下,问:“母亲,此事断无更改的可能了吗?”
沐真说:“可以改。小七是想叫赖琦掌清郡,但赖琦不愿意。我是打算将沐耀或沐罴调回来。东安关的四万清郡精锐、今年清郡新训练出来的新兵,都交给他们。以前沐耀和沐罴都在你手下做千总,彼此熟,一起抵御东安关,可行。郡守之位,主簿沐襄、功曹沐良、郡监沐省,无论资历才干都可。赖琦要去边郡,空出来的尚郡郡守之位,正好由赖瑛接任。”她抬眼看向赖瑭,又悠悠说道:“如此一来,你也不用再为钱粮发愁。”
赖瑛赶紧说道:“母亲,钱粮只是一时短缺,有解决之策。”
沐真问:“怎么解决?用清郡的粮食养尚郡的兵?”赖瑛这些年在清郡抠的那些钱财产业,可养不起好几万新兵。几万新兵,仅打造甲衣、兵械都是一大笔开销,用的全是清郡府库的钱。
赖瑛说道:“母亲,您从小教导我们,一个府里出来的兄弟,荣辱与共,理当互相帮扶。眼下守东安关,守的也是清郡之地。府里是个什么情形,您执掌府中多年……”他说罢,起身,跪在地上,把头叩得砰砰作响。“求母亲三思,待打退东陵齐国,儿子什么都听母亲的。”
沐真扭头看向坐在旁边的赖瑭,问:“你的意思呢?”
赖瑭略微欠身,道:“儿子听母亲的。”
沐真看向赖瑭,说道:“沐氏一族撤了,地还在,种地的人也在,地里的粮食产出,足够供应大军。今年赖瑛训练了六万新兵,四万出自尚郡,叫那四万人把东安关的清郡儿郎替换回来。另外两万沐郡新兵,则由他们自行决定去留。沐氏一族的地、产业,都卖给你,我给你打八折,知你现在拿不出钱,写张欠条,待战事结束,每年抽一成税收,直至还清。”
赖瑭默然不语。
沐真扫他一眼,继续道:“若你不愿,眼下东边战事又拖延日久,西边战事已有结果,又有赖瑗、赖琬、沐耀他们在那边撑着,叫赖瑾回来一趟亦是可行的。”
赖瑛想到收到有关西边的战报,吓得猛打一哆嗦,下意识瞥向自家大哥。
赖瑭说道:“小七志在草原,又有陛下诏令,恐是不妥。”
陛下诏令?沐真哼笑一声,说:“那写欠条吧。”
赖瑭点头说道:“是。”
沐真唤道:“来人,备笔墨绢布。”
桂婶去取来笔墨,瞧见正堂只有茶桌,没有书桌,又让人抬了套写字的桌案椅子出来。
赖瑭落座,自己磨墨,提笔写下欠条,检查一遍后,盖上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成国公印章,再双手捧着呈到沐真面前。
沐真看过欠条,又看过印章,道:“落的是成国公印章,往后,这笔债我就找成国公府讨了。”这是成国公府的债,而非赖瑭的。若成国公府在,就找成国公府的当家人还,若成国公府不在了,债没还清,那自然是收回地抵债了。赖瑭若是不做成国公了,这债便不会再落到他头上。
赖瑭点头应下。
沐真收到欠条,说:“随我去郡守府找户曹,把赖瑾名下的产业过契到成国公府名下。”
赖瑭的脸刷地红辣辣的,道:“母亲不必如此。”
沐真道:“亲兄弟亦得明算账。你既写了欠条,自是应当把他名下的产契转到成国公府,应当付他多少钱、多少利,也得在过契交易文书上写清楚。”
赖瑭应道:“是。”
赖瑛站在一旁,垂头不语。他没想到嫡母会如此干脆利落地给出清郡之地,倒是他们兄弟行事有欠磊落。
赖瑾手里的那份产契叫他带走了,如今过契,只能去翻府官存档。为防着火、遗失、篡改,府官的存档有两份,两份存档一起调出来,再加上沐真手里有清单,一一核实。
赖瑛作为尉守,在这清郡之地,自是哪里都去得的,且这事如此重大,得有见证。他和清郡沐氏旁枝几位有名望的族老都到了,由负责过契的户曹亲自办理。
他看着户曹跟沐真清点赖瑾名下的产业,脑袋嗡嗡的,仅赖瑾在清郡的私产都足够养活十万大军,还绰绰有余。这么大的产业,小七和嫡母竟然全部让了出来。
清郡是大郡,三十多个县,数百万户,小七手里的地占了一半。地里的产出,七成归种地的,剩下三成,两成归地主,一成交税。小七的产业,仅仅是地里的产出都已经是清郡一年的税收,更别提铁矿和盐矿。清郡离海远,盐运来不划算,吃的是矿盐,是周遭数郡唯一有盐的地儿。
沐真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把过契的事情忙完。沐氏的祖宅没卖,留下忠仆看守。祖坟在这边,往后每年还得派人来清扫祭奠。
她接下来便是统计要跟去西边的人家,统筹要带走的钱粮。眼下西边战事平稳,沿途诸郡都可买粮,东边战事吃紧,打仗,断然不能缺粮。她算好路上要带走的粮食,多备了些损耗,余下的都留下了。钱财布帛等财物则都带上,穷家富路,路上钱少了可不成,去了西边重新置业安家更是处处都是花钱的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