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桐同他兄妹亲厚,步易阳对经常行事出格的步桐很是照顾,几近溺爱,后来步桐一步步走出闺阁,步入朝局,步易阳依旧是最坚实的后盾。
只是后来,西北战乱,恰逢穆禾荃夺位白热化之时,步桐没有分身之术去顾及兄长,步易阳沙场战死,留下了家中妻儿孤零。
步桐宽大衣袖下的手几乎攥出血,紧紧咬住牙根,
“既然我又回来了,大哥,嫂嫂,我一定还给你们一生平安稳乐。”
春桃轻咳一声,步桐接收到连忙挺直了腰背,步庭云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世家贵女,如此轻浮,今日起去你院中闭门思过,没我的允许不准外出半步!”
步桐转身精准地跪倒在步庭云脚边,
“父亲,女儿知道错了,女儿不该在皇后娘娘面前胡言,失了体统乱了分寸,”眼神一瞟,戚夫人也神色忧虑地站在一旁,赶忙补充,
“女儿让父亲、母亲丢人了,此番回去一定好好反省,日后谨言慎行,克己复礼。”
步庭云看着这个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到最后也是没有说出什么凌厉的训斥,只是左右言他地絮叨着,
“四皇子殿下勤勉好学,林相倒是夸过他几句,说他卓尔不群,乃此辈翘楚,外孝朝堂父君,内敬后宅王妃,颇有佳话,我也有所耳闻……”
步桐听着这一大串话都是夸赞那四皇子穆禾笙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抬头看着他,
“父亲,四皇子为人贵重,女儿自是知晓的。”
不仅仅是知晓,这一世还要将他扶上皇位,哪里还用得老父亲在这里替他说好话。
步庭云同戚夫人对视一眼,缓缓补充,“你懂得便好,日后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什么人该结交都需有数才行。春桃,带你家小姐回院子,没我的吩咐不许放她出门,若是让我发现你没看好她,家法伺候!”
春桃听得缩了缩脖子,小声讷讷着,“是,大人,春桃记下了。”
随即伸了小手去拉步桐,声音跟蚊子一样大,“小姐,走吧。”
终于可以解放脖子,步桐迫不及待地起身,但仍尽力做出一副戚戚然的模样,低声行礼,
“女儿这便退下了,还请父亲母亲莫要再动气,伤了身子女儿更是自责。”
说罢赶忙往自己的小院子走去,春桃匆匆跟上,走到半路,一面帮步桐拎着裙摆一面嘀咕着,
“奇怪,国公大人这次竟然没动怒?”
步桐选了一树荫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满脸笑意的春桃,
“没有动怒?我都要被禁足,是禁足哎,这还算是没有动怒?”
春桃撇了下眼睛,“小姐您就知足吧,只是罚了闭门思过这算什么处罚,况且方才大人和夫人的样子,分明就是没有生气。”
步桐歪头不解,“没有生气,这是为何?”
春桃同种姿态的歪头不解,“难道是因为尚不知小姐的心上人是太监?”
步桐“嚯”地直了身子,转头认真地看着春桃,
“春桃,这是我第一次教给你,日后对汤玄霖不许用这样的称呼,他明明只是个普通人,身边人尚且称一声‘汤大人’,如今唯有你一口一个‘太监’,‘内官’,生生把人喊得矮了半截。”
春桃一脸无辜,“即便是我喊了他汤大人,那人也与寻常男子不同啊。”
步桐挑起一侧眉毛,略带骄傲地,
“确然不同,汤玄霖比寻常男子,模样生的更好些。”
……
闭门反省的日子倒也轻松,步桐让春桃寻来纸笔,细细盘点了一遍眼下的朝局。
如今陛下已然身体有恙,急需一位出类拔萃的皇子来分担政务,六皇子穆禾荃有把持朝政的东国公帮扶,言官这一方便偏向于他,北国公眼下是中立的,但是上一世后期在自己的努力下也站在了六皇子一侧,西国公不涉朝堂,只是后期被牵连……
步桐当年的策略大约是枉费,特地设立的暗夜组织东厂和南北两抚司,替穆禾荃出够了风头,只是后来大权旁落,到了汤玄霖手中,没想到竟是殊途同归。
如今这一世,恰逢朝局动荡,权臣野心四起之时,正是设立东厂的好时机。
步桐看着乱糟糟的满张人物关系图,笔头有些杂乱的毛笔划下几个标注,
“先把兵权控制在手中才是最紧要的,拿下武将再对付言官,如今兵权在握的,除了忠心耿耿的北国公,烈虎将军似乎居心不良,眼下穆禾荃尚且势单,列战虎党羽众多才是大患,可是设立东厂,得再见四皇子一面才行。”
春桃端了点心来,听着步桐趴在案上嘀嘀咕咕,近前只听到了这最后一句,手上一抖险些洒落了盘盏,
“小姐,您,您又想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