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过后,换了身干爽的衣裙,祁明乐才觉得好些。她披着微湿的头发,将膝头的长匣子打开。匣子里装着一把双刃刀,宽三尺有余,刀锋凛凛生寒光。银穗进来时,看见祁明乐在擦刀,还愣了愣。从前在栎棠关时,这把刀祁明乐从不离身。可回上京后,因卫恕喜欢娴雅的姑娘,祁明乐便将它收起来了。今日怎么突然又拿出来了?银穗压下心底的疑惑,进来道:“小姐,卫公子来了。”自从祁明乐被救回府之后,卫恕来了将军府数次,但祁明乐一直没见他。而今日,祁明乐想做个了断。那场地动过后,上京连下了数日的暴雨,到今日才彻底放晴。祁家前院里,祁明照与卫恕相对而立,但气氛并不好。祁明照与卫恕本是至交好友,可今日,祁明照看卫恕的眼里全是冷意:“地动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自祁明乐受伤回府后,卫恕每次来探望祁明乐,祁明照都要问一遍这个问题。“祁兄,你在怀疑什么?”卫恕不答反问。“明乐的身手在你之上,为何地动那日,你安然无恙,而她却被压在了废墟之下?”这是祁明照一直想不通的地方。他也曾问过祁明乐,祁明乐却避而不答。但那场地动过后,祁明乐对卫恕态度的转变,祁明照却看的一清二楚。从前追着见卫恕的人,地动过后卫恕数次登门,却一直避而不见。而卫恕对这件事,亦是存而不论。“当时情况混乱,我也不知为何,明乐没有逃出来。”卫恕神色歉疚解释。祁明照一听这话,火气瞬间就上来了:“我妹妹是与你一道去佛寺的,你现在却告诉我,当时情况混乱,你也不知为何,她没有逃出来?”“我……”卫恕正欲开口,外面传来侍女向祁明乐请安的声音。卫恕闻声回头,就见祁明乐从长廊那头而来。此时天光正盛,祁明乐墨发飞扬,眼覆轻纱,红衣烈烈而来。长廊上熙攘盛开的凌霄花,在她出现的那一刻,瞬间黯然失色了。这样的祁明乐,对卫恕来说是陌生的。但对祁明照来说,这才是他那个璀璨恣意的妹妹。前段时间,祁明乐又是学琴弹曲,又是学人调香烹茶的模样,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看见祁明乐眼覆轻纱,卫恕顿时神色骤变:“明乐,你的眼睛……”“在暗色里待久了,暂时还不能适应强光,无碍的。”听祁明乐这么说,卫恕这才安心些许,旋即他又向祁明乐道歉:“明乐,抱歉,那天我没能保护好你。”隔着覆眼的轻纱,祁明乐看见了卫恕脸上的愧疚自责。但jsg她脑海里随之浮现的,却是那天大殿坍塌前,卫恕护住那位女香客,头也不回冲出去的场景。祁明乐垂下眼睫,偏头问祁明照:“我能跟卫恕单独说几句话么?”这便是不想让他听的意思了!祁明照冷着脸走了。侍女小厮们也下去了,庭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祁明乐才开口问:“那就是你倾慕的人么?”卫恕霍然抬眸,惊诧望着祁明乐:她怎么会知道?一见卫恕这个表情,祁明乐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半是苦涩,半是释然道:“人下意识的反应是藏不住的。”祁昌弘与卫父同朝为官,祁明照又与卫恕是好友,他们亦是相识。这三种关系叠加在一起,遇见危险时,卫恕率先顾的也该是她才对。可那日,卫恕却一心扑在那位女香客身上,从头到尾都未曾分给过她一个眼神。祁明乐心仪卫恕,关于卫恕的种种,她都了如指掌。其中也包括,卫恕曾有个白月光,但天意弄人,他的白月光已嫁为人妇这件事。“明乐,这件事,你能替我保密么?”卫恕望着祁明乐,低声请求。他的心上人已经成亲了,他怕这件事传出去,于她名节有损。卫恕出身官宦之家,温文尔雅对谁都很温柔。可直到今日,祁明乐才发现,他对心上人的温柔是不一样的。从前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明乐?”“嗯,好。”祁明乐答应了。“明乐,谢谢你。”卫恕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又将目光落在祁明乐身上,“你的身体好些了么?我前几日来见你时,祁兄总说你在卧床休养。”“已经没有大碍了。”“那就好。幸亏你没事,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有何颜面来见祁将军与祁兄了。”说到这里时,卫恕又觉得奇怪,“不过明乐,你的身手那样好,为何那日没能逃出来?”这也是卫恕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祁明乐垂眸,遮住了眼底的思绪:“我当时在拜佛,起身时慢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