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会作文,把试卷很快还给老师,老师还在开玩笑:“不再研究研究?”
这件事,确切说,一班老师当众读江渡作文这件事,不用一个课间,就传回了二班。
江渡莫名其妙就成了大家心里的女英雄,因为,一班总是阴阳怪气地说二班值日时把垃圾掉在了他们班级门口;一班总是嫌弃二班纪律不好,吵到他们;一班做课间操更认真,却被二班说成是傻逼;一班的人好好穿校服,最看不惯二班的男生耍帅把校服系腰间……等等等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堆,导出一个结论:一班有优越感,屁哩,都是平行班,拽什么拽?
可江渡居然语文比魏清越分还高,简直出一口恶气,一分也是高。
“隔壁读你作文了,”王京京跟个大喇叭似的,往桌子上一歪,推认真看书的江渡,“你出名了,现在大家都知道魏清越语文没考过你,他们班男生还说你长的漂亮呢!”
江渡一下就难为情了。
她摁着书,心跳却摁不住:“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啊,一班人说的,魏清越还不服气拿你卷子看!”王京京嗓门大的震耳朵,她像雨后的青蛙,呱呱呱个不停。
江渡的心,突然就有一瞬间仿佛忘记了跳动。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王京京仿佛早把情书那档子事忘的一干二净,她嗷嚎着要追魏清越,也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她跟很多女生一样,喜欢魏清越并不假,他那么特别,那么耀眼,谁喜欢上他都很正常。正因为遥不可及,正因为太多人都在爱慕,所以这件事,反而变得不需要避讳。也正因此,即使失败了也不丢人,魏清越就一个,他不可能都答应的嘛。
世界安静下来,课间非常吵,江渡一个人坐在位子上,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他拿到了我的卷子。
语文是第三节课,不出意外,江渡的卷子被老师拿在手里,一时半刻没还她的意思,她只好跟王京京看一份。
“同学们,这次江渡的试卷告诉我们,其实呢,语文高考140不是梦,首先,你选择题不能错。”老师开始激情四射给大家打鸡血,江渡却一直望着自己的试卷。
哪边是他碰触过的呢?留下的体温,早和图书馆那支笔一样,永远地消失了吧。可遗憾的是,那只笔的温度曾被自己感知,而薄薄的试卷,又能保存住几秒?他留下的痕迹,已不知被谁再度覆盖,也许是老师的手,也许是上下同学们的卷子……
江渡扭头,窗外不远处小花坛的花开始枯萎,慢慢的,叫不上颜色来。
她把这次月考所有科目的错题,誊抄下来,弄个错题集锦。小许进班通知大家准备交资料费,任务分派两人,男生把钱交给班长,女生把钱交给张晓蔷。
大家对交资料费习以为常,这点钱,对大部分家庭来说也不算什么,江渡也不例外。外公外婆都有退休金,负担她一个,还是可以的。她最大的开销就是买书,学校门口有个书店,经常卖旧书,江渡是偶然发现的这家书店,很喜欢,这次考试考的还可以,她决定奖励下自己,去书店逛逛。
王京京跟她对比,完全是不学无术的做派,她也看书,言情小说,娱乐杂志,少女漫画,另外爱买花花绿绿一堆日记本抄那些情情爱爱的歌词和雾里看花般的肉麻句子。因此,当江渡问她去不去书店时,她很干脆地拒绝了。
天色昏暗,淅沥沥下起秋雨,寒意阵阵,江渡一个人撑伞去了书店。
书店里光线同样昏暗,老板留长发,扎成小束,两只手指头因为常年夹烟,黄黄的。他看起来很年轻,但听人说三十好几岁了,他的书店里,卖一些少见的旧书,老多书封皮都褪色了。店里还卖打口碟,挺洋气,因此时常有年轻人光顾,也吸引了不少梅中学子。
“来了?”老板对江渡有印象,跟她打了个招呼。
江渡腼腆地点了点头。
他这里书太多,上头是个小阁楼,逼仄的楼梯边都摆满了书,认真淘的话,是能淘到一些私藏流出的好书的。店里有股经年不散的霉气味儿,像藏着个梅雨季节。
江渡觉得他不太爱收拾,乱糟糟的,经常一不留神会被书绊到。
跟她打完招呼,简单聊几句,老板就踩着吱呀乱响的楼梯上阁楼给她找书去了。
本以为书店此刻就她一人,毕竟下雨,可拐角处,分明有个身影在。
江渡想过去,见是个中年叔叔,戴着帽子,也瞧不清长相,但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她看了看,转念作罢,就在原地翻看新上的书目。
突然有股怪异的味道传来,说不清是什么,她抬头,那人竟然已经不知不觉站到了她身边,挨很近,江渡觉得很突兀,下意识排斥这种超过社交距离的行为。
“喜欢叔叔的大宝贝吗?”男人忽然低笑问她,手在腰部活动,江渡茫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一团无比丑陋狰狞的东西,赫然入目。
江渡依旧处在巨大的茫然和懵懂中,她根本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只觉骇目。
“想不想摸一摸?”男人问她。
“你来书店怎么不跟我说一声?”熟悉的声音乍然响起,再回神,一只手已经搭在了肩头,把她勾回一点,魏清越居然也在这家书店,他出现的同样突兀,隔在了女生和男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