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钦背靠着太师椅,坐姿慵懒稍侧,面容隐隐显出疲乏。
闻声,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阖目养神,良久才道:“此事?不怪你,是闫为桉自作主张致你计划有失,本王知晓你已尽力,起了?吧。”
沈牧再拜,这才应命起身。
静立半响,见屹王依旧未有开口打算,他犹豫启齿,主动问?道:“殿下,闫为桉情绪易浮,不堪重任托付,殿下为何要将阻拦相府婚车的任务交给他,他与青淮山素有旧怨,若是……”
没等沈牧把话说完,萧钦抬眸睨着眼,将其冷冷打断,“周容两家的婚事?,你看?起来,似乎比本王还要在意更多。”
沈牧一滞,立刻摇头做否:“微臣只愿为主分忧,绝不存半分私心!”
萧钦静静审视,忽的一笑,“你紧张什么,不过有小人谗言,本王也是无意听得,并未将它们放在心上。”
面对屹王的喜怒无常,沈牧垂首不敢应。
萧钦收了?笑,又说:“将任务交给闫为桉,是因?玉莲楼所据位置正在襄界,那是相府婚车的必经之地,也只他的人能做到提前设伏。至于江湖门?派之间?的私仇,本王不感兴趣,这次沿途阻劫,是本王安插于玉莲楼的心腹亲自乔装,只要闫为桉不至于太过荒唐,此事?便无忧。”
听言,沈牧还是放心不下,在殿下面前,闫为桉自是收敛伪装许多,可他却知闫为桉私底,究竟是个怎样的无赖货。
他睚眦必报,又擅斤斤计较,若此番他一意孤行?只顾自己?得失,那势必会使殿下计划出现诸多纰漏,容与是何等人物?,只一个错漏便能掀翻整个棋局,沈牧越想越不由捏紧一把汗。
他迟疑又说:“殿下,就算闫为桉可信,我们也不能将周小姐久困于玉莲楼,先不说青玄门?,就是相府,怕是得知婚车遇袭后也会找人找疯不可。”
萧钦面容不悦,并不喜沈牧主动提及周妩,于是语气稍稍透着不耐:“眼下关头,你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东宫那边已有动作,本王现在分不出心思?相顾其他,你去替我叮嘱闫为桉,势必将人好好伺候着,若有半分闪失,本王拿他是问?。”
沈目依旧觉得不妥,他正想再说什么,可这时,门?口守兵进来通报,告知青嘉公主带了?补汤来给殿下探病。
萧钦闻言,脸色沉了?沉,挥袖下命驱逐:“不见,让她走。”
看?着萧钦沉肃的神容,兵士硬着头皮,到底还是好心帮忙传了?话,“殿下,公主还有话要属下相传,她说上次宫宴未得机会与殿下相述几句,但阔别多年,她对兄长甚为思?念……”
“够了?!”
萧钦不耐烦,也不知为何情绪起伏如?此之大,言落后,又顺手将案上茶瓷用力拂落在地。
“哐当”一声,碎瓷满地,萧钦目光视下,怔然出神。
听到这儿,沈牧识相退避而出,并不知最后殿下到底允没允公主进府探望。
他只凉凉心想,分不出心思??依现在的情况,殿下的确分不出来。
先是寿宴为护圣上负伤,新添一功,而后被圣上高调赐赏,交付兵权,他亲去兵库领军阅阵,此举实际意味着,太子阵营多年来的垄断之势终成破裂,屹王殿下已用行?动明确自己?争夺继承之位的决心。
然而,除去这些朝堂公事?,他一边念念不忘少时的皎皎明月,另一边,或许又生枉顾伦理的禁制妄想。
可是妩妹,合该被全心全意地对待,绝不可被一句‘分不开身’便随意敷衍。
在无人知晓的隐秘角落,沈牧才敢在心中低低唤她一声妩妹,当初承殿下之命,他确实怀有预谋接近,可那场古刹檐下雨,她翩然回?眸的瞬间?,他心头漏停一拍的感觉却再真实不过,那时的心脏漏跳,在今后无数孤寂的黑夜,一声一声地如?雷鼓震。
那些巨响是在提醒,他身处泥沼,却妄想拥月的可笑与悲凉。
他一直知晓,他是不配的。
……
黑云密遮,将起骤雨。
玉莲楼后山山隘,气氛一时凝压,周妩面色沉肃,她命赵颉扶住容与,起身盯向?闫为桉,口吻急厉。
“解药拿来!”
闫为桉被父亲打得站不起来,当下半跪地的狼狈模样被美人看?去,他心里?不舒服,遂不耐烦地小声嘟囔一句:“买来为取乐的玩意,哪有什么解药。”
周妩气极,肩身忍不住发抖,“你们玉莲楼身为名门?正派,手段竟如?此卑劣,闫楼主,难道这就是你们玉莲楼的行?事?规矩,门?派之风不成?”
闫衡当然知晓桉儿此举是将青玄门?得罪彻底,他闻言一顿,紧接沉目一掌击在闫为桉左边胸口,打得他骤然失去意识,昏晕倒地。
可闫为桉的死活又关她何事?,周妩目光凉凉,不知闫楼主此举是真为正义出手,以矫歪斜之风,还是想以此相抵,避重就轻。
若是后者,那他是做梦。
闫衡不倚长辈身份,在前躬身赔礼道:“今日的确是我玉莲楼错失在先,犬子行?事?虽是荒唐,却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周小姐可否能允我为容门?主诊一诊心脉?若容门?主当真在我玉莲楼的地盘遭遇不测,我闫衡今日在此立下一诺,定承担责任到底,绝不推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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