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茉神志回笼,手脚麻利地爬下床,对卫明诚说:“我先下去了。”
卫明诚:“嗯。”
顿了顿,谢茉又说:“你不着急。”
这句话,和话音里泄出的一丝笑意都被门板格挡在内。
卫明诚垂眸,五指紧蜷,半晌儿,勾唇笑了一下。
洗漱下楼后,谢茉心中的粘稠情绪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她对这个家的浓浓留恋。
谢茉在厨房找到章明月,于是便挨挨蹭蹭小尾巴似的跟在章明月身后,一会儿给她递锅铲,一会儿洗个辣椒,一会儿冲洗菜篮、餐具,母女俩虽未多言语,但配合十分默契,很快便一起完成了这顿早餐。
饭桌上,一家四口都不提离别,聊一些家常轻松话题,待饭毕,谢济民要赶去单位做最后的收尾工作,略说了几句,便提上公文包出了门,谢茉和卫明诚将他送至院门口,临上车之际,他回身在卫明诚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又伸手揉了揉谢茉后脑勺,温和说了句“记得常给家里打电话”,话罢钻进车厢。
虽谢济民掩饰得好,但在他转身的瞬间,谢茉还是从他眼底捕捉到一闪而就的伤感。
之后的一上午,谢茉与卫明诚去了科研大院跟李老道别,听取他训示,赶去照相馆取照片。
中午回家陪章明月吃饭,整理行李,调节情绪。
傍晚时分,一切准备就绪,钱成和武光谷开车送谢茉与卫明诚去火车站。
离别的话,这几天已说过许多,趁卫明诚搬运行李时,章明月将谢茉拉到她跟谢济民卧室,掏出一叠钱票递给她:“这些钱票你拿着,票都是我跟人淘换的全国统一票,到军区那边一样用。”
谢茉竭力压制心头酸涩,抬手将钱票推回去:“我不要这些,我工作后攒了一些,卫明诚也有积蓄,您放心,我到哪里都受不了亏待。”
原主和她工作后所得钱票家里一分没要,两年积攒下来,也有不少。
章明月不依,强制塞进她手里,喝令道:“拿着。这是我和你爸给的,钱是人的胆,这些钱票你自己收着,以备不时之需。”
闻言,谢茉的眼泪到底没忍住滴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默默接了过去。
()见状,章明月把她搂进怀里,紧紧抱着,温柔道:“别哭,你是奔向新的人生,见识更多风景,去长本事呢,妈妈期待你的成长。早上你爸离开时,也跟你说了许多,我就不再赘述。你只记住,家里永远给你留着一间房。”
谢茉用力抱着章明月:“妈妈,待会你就别去车站了,等我回家,你再亲自去接我,到时候我要一出站就看到你。”
章明月柔和道:“好。”
谢茉和卫明诚上了吉普后座,和站在车窗外的章明月挥手。
见谢茉坐在车里,章明月才有了闺女真的嫁人离家的真实感,心里陡然被切出个豁口,空荡荡的,又疼得眼睛泛酸。
可她不敢表现出来,离别最是伤感,情绪最能感染,若她流泪,她的茉茉该更难受了,所以,她一直笑着挥手,直到车子消失在视野中,眼中的泪才滚下来,越流越急,眨眼泪流成河。
这头的谢茉怔怔看向车窗外,紧紧抿着嘴,似哭非哭。
好在前排钱成和武光谷卖力插科打诨,消减了她不少悲伤情绪。
而等谢茉随卫明诚登上火车,对新鲜事物的兴趣才一点点将她从低落情绪里拽出来。
这年头的火车还是蒸汽机车头。
刚一踏上月台,谢茉便被挤挤挨挨的人群惊到了,车厢内人满为患,硬座车厢的过道被或躺或坐的人们占据,过路人烦躁呼喊,还有争抢座位的、先上车候补票的、爬窗的……和后世春运如出一辙的场景。
及至上了火车,她还见到一幕颇具时代特色的鲜活场景。
身穿绿军装、胸戴大红花、迎风高歌的下乡知青们,他们各个面带向往,红色的歌谣充满生机和力量。
这边,谢茉沉溺在众生百态的观察中,另一边,卫明诚要带新媳妇回来的消息却在军区炸开了。
这不是去休假吗,怎么还带回个媳妇呢?
田嫂子尤其震惊,听到这消息时她正做饭,手一抖索,锅铲直接掉锅里了,发出响亮的一声“哐啷”。
她家梅梅可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