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裴家祖训便是‘精忠报国’,自我出生起,这四字就刻在了骨头上。伯祖父一生为国,忠心耿耿,从未对皇上有过二心!可怜他却遭奸人构陷,含冤而死,害我裴氏被灭满门!我隐姓埋名,苟活至今,不过就是为了能将这封血书呈予皇上!”
“皇上,皇上——”邵生失声痛哭,泪水滚滚而下,竭尽全力地呐喊,像是要将声音传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裴家,是清白的啊!”
纪云蘅听到此,早已泣不成声,满心震撼,无以言表。
许君赫往前两步,震声道:“裴绍生,你指认何人!”
邵生大声道:“当初陷害裴氏的奸人,正是如今的丞相,孙齐铮!草民手中已经掌握了特征,一桩桩一件件,愿将孙齐铮的恶行向皇上禀明!”
“皇上,微臣冤枉!”
孙齐铮面色大变,忙跪下磕头,对皇帝道:“老臣为国鞠躬尽瘁几十年,为国效力,一身清名怎能任人血口侮辱!”
便是在此时,喧闹的声音又起。台下诸多百姓议论纷纷,隐隐有几句高声,喊着孙相廉明为民,绝不可被冤枉。这喊声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很快就淹没了邵生的声音,也充斥着纪云蘅的耳朵。
她抬头,朦胧的目光从人群掠过,听进耳朵里的,都是为孙相含冤的声音。
官员们齐齐磕头为孙相求情,许承宁也拖着病躯下跪,局势仿佛一边倒。唯有许君赫一人还立在皇帝身侧。
正是哄闹之时,忽而一支羽箭划破长空,猛地射在邵生的肩胛骨处。听得他惨叫一声,鲜血迸溅而出,他的身体往后倒了一下,却又很快爬起来,嘶声喊道:“皇上!”
纪云蘅惊得失神,哭喊声脱口而出:“邵生哥!”
孙齐铮直到这一箭飞来之前,神色都还算是游刃有余,面上虽然有急色,但并不是真正被逼上绝路的样子。
然而当他看见台上的邵生中了一箭过后,脸色猛地苍白,像是醍醐灌顶一般,浑身颤抖了起来。
又一支箭飞来,正中邵生腹部,他喷出一口血,即便是满脸的妆容也掩盖不住痛苦和悲戚。但他却张着满口血牙,继续喊道:“皇上——!”
紧接着第三支箭,再次射中邵生,他捂着伤势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
像是乞求,也像是怒声:“还我裴家清白啊——!”
“有刺客!护驾!”许君赫大喝一声,随手将地上的纪云蘅拎起,急声道:“戚阙!”
尖叫声四起,所有人开始因惧怕而奔逃。官员们更是吓得乱成一团,禁军蜂拥而至,快速在四处散开,涌入人群中竭力维持秩序。
纪云蘅的双眼被泪水模糊,失神地被许君赫拽着进入禁军的保护层。侍卫左三层又三层将皇帝众人给保护住。
草场上的人太多,光是维持秩序就耗费了很大的工夫,然而除却一开始的三箭之外,没有其他攻击。好像那刺客的出现,只是为了杀邵生而已。
皇帝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所有官员胆战心惊,伏低了身子不敢抬头。孙齐铮与许承宁的脸色更是难看,像是完全失了神,又强作镇定一般。
其后戚阙拨开人群大步而来,手里捏着三支箭,到皇帝跟前跪下,双手将箭举起来,“皇上,台上那人已经咽气,这是从他身上拔下来的箭。”
“何意?”皇帝拧着眉沉声问。
“臣不敢妄言,还请皇上亲自看看。”戚阙道。
许君赫抬步上前,将其中一支箭拿起来,箭头被擦过,血液浸泡过后,上面篆刻的字体就更为明显。
他抬眸,冷冷地看向孙齐铮,“这不是孙大人的箭吗?”
孙齐铮扑通跪下来,磕着头颤声道:“皇上,老臣是被栽赃的!这都是那来路不明的小子凭空捏造的一场戏!老臣怎知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说这些,更遑论去安排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他,这岂非更加惹祸上身!皇上,老臣冤枉啊!”
皇帝拍案怒道:“那这几支箭从何而来?难不成也是这小子去你府上偷的不成?!私兵管控向来严格,他如何有通天的能耐才能从你的手里偷出这些东西?依朕看来,怕是当年裴家之事确有隐情,你是怕他当众揭发你太多,逼不得已将他当场射杀!孙齐铮,你简直胆大包天!来人,将孙齐铮革职押入牢中,朕倒要看看当年裴氏一案,究竟有什么冤情!”
孙齐铮面色如土,浑身吓得软成了面条,被人拖起来时都只会哭喊,没再求饶。
他心里清楚,再多的解释求饶都没用了,这场栽赃他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清。只因这场戏不是演给皇帝看,是演给泠州的百姓看。唱戏的人不只有台上的邵生,还有台下的许君赫,座上的许肃裕。
喊的是十多年前的冤案,擒的是他孙齐铮。
也是在此时,纪云蘅才明白,她并不是那缕东风。
邵生才是。
裴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