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泽今天是为莫晚楹来的。
捋清楚这个逻辑的霎那,她的脑袋有几秒钟的空白。
看莫晚楹与周聿泽相处的状态,亲昵得无比自然。苏婉婉也是有过恋爱经验的人,深知这样亲近需要无数个日夜才能磨成,是双方都甘愿的前提下才会养成的习惯,她实在说服不了自己,这是周聿泽为了刺激她而做的一场戏。
原来,在她义无反顾向前跑的时候,身后早已没有等她归来的身影。
回到休息室,她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不断回想在刚才的过程当中,她是否泄露出了一丝自作多情的失态。
至少不能让故人发现,她竟天真地相信,少年的喜欢亘古不变,即使是她先做了恶人。
短暂的自省之后,她重新挺直了脊梁。
苏婉婉最擅长看清形势,也自有她的傲骨,既然前人已不等她,她亦不会倒贴上去。
爱情与面包孰轻孰重,她在9年前已经做出了选择。
接下来,她兢兢业业地拍戏,面无表情地无视那两人的剧组中的互动,在宴席上面对资方的无理要求时,咬着牙面露笑容化险为夷。
无非是继续孤军奋战,她安慰自己,只要漂亮地完成这部电影的拍摄,交出一份高分答卷,她就算在国内站稳了脚跟,未来前程似锦。
只不过在脆弱的午夜时分,或许是当事人多次出现在眼前的缘故,她比在美国还要频繁地回忆起在漳州中学的日子。
当时的周聿泽还是一个让班主任无比头疼的问题少年。
他来历不明,在高一下学期转学过来,没有人知道他有什么背景,但脾气暴躁的教导主任只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的身边跟着一群跟他一样来路不明的兄弟,上课不是睡觉就是翘课,她时常在同学的嘴里听闻他们与外校混混斗殴的故事。
少年人年血气方刚,漳州本地的刺头少年哪里忍得了外地人压自己一头,三天两头前来挑事,看到欺压在自己头上
的,还长着一张小白脸,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而周聿泽眉眼冰冷,出手狠辣,行事风格与他的俊美长相迥然不同,带着一帮兄弟将整个漳州的刺头少年治得服服帖帖。
这样的少年最是招惹青春期少女的喜欢,不仅校内的女孩,不少校外的女生也时常结伴过来,在下午的放学时间混进校园,就为了碰运气能不能见到他。
就是这样一位被众星捧月的风云人物,偏偏对她有着浓烈的好奇心。
那时候的苏婉婉,扎着最寻常的马尾辫,穿着千篇一律的蓝白色校服,背着一个洗得泛白的书包,安静地往返于教室和宿舍之间。
青春期躁动的少男少女喜欢评选校花校草,校草自然落在了周聿泽头上,但校花却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家境不错、会跳芭蕾舞、每年在联欢晚会上露脸,用才华和不俗的样貌吸引全体目光的女孩,那个女孩自信且和善,笑容灿烂,朋友遍布整个年级。
而苏婉婉,性子孤冷、沉默,直视人的时候,一双眼睛理性而沉静,加上一直占据年级第一的位置,成绩上的优异让人对她敬而远之,成为同学公认的不敢轻易谈笑的冰山美人。
可周聿泽偏偏爱招惹她。
他乖张、固执,如同一把凛冽的利剑,直接破开她对环境编织的结界,惹她笑,惹她气,却又是他,送给了她一个鲜活美丽的青春。
“苏婉婉,你信不信我高考成绩能考全校第一。”高二下半学期,常年班级吊车尾的他说出这么一句大言不惭的话。
正值盛夏,少年站在绚烂的日光里,唇角和眼梢都是飞扬的笑意,看向她的眼神几分玩笑,几分认真。
当时高中课程已经全部提前学完,而周聿泽的学习成绩,可能还比不上高一年级的任何一个学生。
“我不信。”苏婉婉给出了最诚实的回答。
“如果我能做到,你能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吗?”少年抛出了一个用于交换的承诺。
苏婉婉冰雪聪明,自然知道对方会提出什么要求。
她压根不相信周聿泽能够做到,但如果答应这个要求,能让他收起游手好闲的性子,认真读书,能赶上一点是一点,也算是大功一件。
所以她点了头。
令她讶异的是,周聿泽迎头赶上,速度之快,全校咋舌。
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他已追上年级前十。
他的那群兄弟见到她就开始起哄,仿佛第一指日可摘。
她却在最后,她选了一个离开的结局。
她数次故意无视他为她做的一切,故意装作不知他想在她身上得到什么回答。
她并非避他如蛇蝎,而是在惧怕她会向不确定的命运低头。她怕她沉醉在用沙垒成的少年情事里,终有一天变成了像她妈妈一样满腹牢骚的女人。
妈妈十八岁时爱上了一个浪子,不顾家里的阻力,义无反顾与之私奔,漂泊到了漳州。而浪子享受了妈妈最美好的年华,最后却没有与她领证,而是偷偷回到故
乡,听从家里的安排,与原本定好的女人相亲。浪子逃跑的原因,是妈妈怀孕了,他没有能力承担为人父的责任。()
苏婉婉在凛冬诞生,不被任何一人祝福,也没有人爱她,她的母亲甚至将尚在襁褓中的她丢弃到村口的垃圾堆旁,被村委撞见,受了一顿批评,才不情不愿将她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