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柳听完,觉得不对劲:“那你呢?”
鱼郦把舆图收起来,撩起鬓角滑落的一绺碎发,笑容温婉清恬,宛若少女纯真:“我留下,亲为吾主报仇。”
鱼柳紧抓住她的手,泪水涌出,哽咽着问:“然后呢?”
鱼郦摇摇头,笑说:“然后你们就走了啊,天高水阔,任君翱翔。将来……”她心头有牵挂,有眷恋,终究长舒一口气,些微惆怅道:“好好抚养雍明长大。”
她当初一时恻隐,救了雍明,过后才发觉其实闯下了大祸。
乾佑帝明面上把李氏宗亲安置于霜华苑,但刑讯逼供时有发生,逼问内宫密道、逼问玄翦卫的去向、逼问明德帝留于京的暗哨。
每有风吹草动,还要株连一些人。
数月前,游窜于蜀地的前周散军攻击大魏驻军,乾佑帝一气之下,诛杀了当年追随瑾穆驻守蜀地的边疆家眷。
当日国破时,勇者阵亡,懦者逃窜,剩下的只是一些跑不动的老弱妇孺,被诛杀的也是一些毫无还手之力的老弱妇孺。
鱼郦不敢想,一旦雍明还活着的消息传出来,又会有多少前朝旧势力借他的名号起兵,株连蔓引之下,又会有多少李氏宗亲遭殃。
她终于明白,瑾穆所说的“吾子向活,黎庶之子亦向活”是什么意思。
鱼柳不肯听她搪塞,执拗地问:“我问的是你,然后,你怎么办?”
鱼郦道:“我会尽力活下去的,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一定会咬牙活下去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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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有思,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鱼柳双目通红,紧挟着鱼郦的手不肯放,嗫嚅:“窈窈,不要做了,越王谋反,他活不了的,用不着你杀他,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一起走……”
鱼郦唇边漫上伶仃寒意:“他是深得帝后宠爱的皇子,就算乾佑帝病重,还有我的好姑姑萧皇后在,她是不会让越王死的。就算再等上几年,太子登基,乾纲独断之时,要赐死他,也不过一杯鸩酒。凭什么要他多活几年,又凭什么要他死得那么舒服?”
窗外传入一阵喧嚣,两人立即凛神看去,隔着薄薄的窗牖春纱,依稀可见货船停靠在汴河畔,船舷碰到岸石,渔夫将篙杆插进水里,拉起帆,有候在那里的脚夫围上去,一箱一箱搬运货物。
段氏银铺的选址可谓闹中取静,并不紧挨着鳞立的商肆,又毗邻运河,水□□通八达,既能避人耳目,又能在危急时方便逃命。
被这么一打岔,屋内那低沉闷窒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鱼柳不曾亲眼见过明德帝的死状,而魏朝一直对外宣称他是自愿殉国,藉以压制藏于民间、时常作乱的前周散军。
她理解不了鱼郦心底那疯狂的仇恨,只当二人有私情,生离死别,催人心肝寸断。
两人相互依偎着,鱼柳不死心地劝慰了鱼郦许多,最终都不能让她回心转意,只有眼睁睁看她离去。
初春已至,冰雪消融,堤柳悄悄抽芽,随风婆娑轻舞。鱼郦边在岸边走,边仰头看向天,明净湛蓝,一览无垠。
她有些疲惫地闭眼,心想,终于快要结束了。
按照旧例,定年号后改元是在次年。
乾佑帝定下年号,为示对前周明德帝的尊崇,特遵循旧规,于次年改元。
如今是乾佑元年,正如太常礼院写得祝联,必是海晏河清、物阜民安的一年。
然而太平盛年的开端,却是萧墙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