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走出回忆,自嘲地想自己最近未免太感情用事了,就算明德帝喜欢过萧鱼郦,就算萧鱼郦曾是忠心不二的昭鸾台尚宫,可她陪伴魏帝多年,还与他生下一子,利益纠葛永远剪不断,那她就不值得信任。
他敛去多余的神情,恢复冰冷,向鱼郦告辞。
鱼郦叫住了他,她斟酌良久,道:“司掌柜不信任我不要紧,可是李姑娘的话还请您往心里去,相里舟两面三刀,若予他粮草辎重,便同助纣为虐无异。”
司南背对着她点了点,紧随李莲莲而去。
这一夜你方唱罢我登场,到如今,鱼郦已有些累了。
她将面具戴上,提剑出了庙宇循着来路回去。
街衢幽长漆黑,深秋的夜里寒风萧索,吹动袍裾与落叶翩飞。
鱼郦瑟缩地环抱住自己,马蹄阵阵,车舆停在她身边,赵璟撩开罗帐道:“我送你回去。”
她实在太冷太累了,经不得诱惑,踯躅片刻后上了马车。
重逢后应当是有许多话要说的,但赵璟不敢兴师问罪,生怕言辞稍稍尖锐便将两人之间难得的平静毁掉。
他甚至庆幸,这个深夜里鱼郦太累了,以至于没有力气给他白眼和他争吵。
马车辘辘驶了两刻,落花巷的新宅到了,赵璟见鱼郦打着瞌睡要下车,实在没忍住,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回来。
他的神情很严肃,“我身上也有痣,你记得在哪儿吗?”
第79章他疯,她比他更疯
遇上了比他更能豁得出去的女勇士
鱼郦疑心这大晚上的赵璟在拿她逗趣,可看他的神情又不像,她离宫太久,实在不再习惯在这喜怒无常的皇帝手底下讨生活,蹙眉看了他许久。
赵璟委屈:“你都记得明德帝耳垂上有痣。”
原来他一直在偷听她和李莲莲、司南说话。
鱼郦一时无言,半晌才道:“我那是为了证明我的身份,不这样,如何能让李莲莲信任我?她不信任我,如何能与我合力揭穿相里舟的真面目?”
赵璟瘪嘴。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倒显得他在无理取闹。
可他就是觉得酸溜溜的,耳垂上的痣能有多大,那得离得多近才能看见,又得看了多少回才能牢记于心。
赵璟闷了许久,松开她的手,靠壁而坐,别扭道:“我可以先不带你回金陵,可你要搬来与我同住。”
“这不可能。”鱼郦断然拒绝:“我如今的身份是裴月华,是大周御前女官,绝无可能同魏廷扯上什么关系,也不能扯上关系,否则我先前那么多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赵璟盯着她,“你这是在糊弄我。”他连连冷笑:“你要想号令玄翦卫和昭鸾台,就必须恢复昭鸾台尚宫萧鱼郦的身份,否则他们怎么可能听你的?在你的筹谋里,隐姓埋名只是权宜之计罢。”
鱼郦偏过头,气堵地想,这人未免也太精明了。
赵璟凝睇着她,声音蓦地柔和:“这太危险了,一旦恢复身份,且不说相里舟要不惜一切暗杀你,就是你那些昔日同袍,你知道他们是人是鬼?”
他一边说,一边往鱼郦怀里塞了个手炉。
马车外夜风微啸,卷席落叶飒飒,马车内却宁谧温暖,鱼郦方才注意到绣簟下搁了几只炭盆,烘得暖融融的,难怪她刚才能睡着。
鱼郦紧捏着手炉,垂眸不语。
赵璟曾设想过许多两人重逢的画面,或者相互指责,或者干脆打一架,还未想过两人再度见面会总陷入沉默。
他喟叹:“窈窈,我真的有些怕你了。”
他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子,遇上了比他更能豁得出去的女勇士,唯有缴械投降。
“你知不知道,你‘死’了之后,我几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夜夜梦魇,当我知道你可能没死的时候,我高兴坏了,生怕这是一场美梦。”赵璟吐出一口气,从前凌厉冷淡的面容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脆弱:“我终于明白你曾经说过的生死之外无大事是什么意思了。窈窈,就当我求你,你回到我身边吧,至少在我的身边可以让你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