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薇绮道:“既然你们收集精元是为了少城主,那他定然是拒绝了。”
直至此刻,孟佳期嘴角才终于『露』出一抹极其浅淡的笑,似是疲惫,又像是倾佩与欣慰:“正是。诸位有所不知,三百年前魔族横行,魔君之位高不可攀,无数人与妖争相抢夺,少城主能为了迦兰城拒绝他,已是难得。”
她顿了顿,眼底浮现起一丝哀戚之『色』:“玄烨眼看好言相劝不得结果,便起了强行攻城的心思。他实力强横,而迦兰城向来以商贸为重,城中高手寥寥无几,只有少城主与几位长老尚有一战之力。”
这样想来,迦兰城的覆灭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郑薇绮思忖良久,握紧剑柄愤然道:“这也太嚣张了!正派仙门难道就没一个能帮得上忙?”
“那时处处水深火热,仙门早就忙得焦头烂额,加之玄烨攻城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哪会有人前来帮忙。”
孟佳期摇头:“为尽快击溃迦兰,玄烨利用水龙术大肆攻城,少城主与长老们在城门上布阵抵抗,却不成想——”
她下意识咬住唇,深吸一口气:“少城主灵力不支,阵法骤破。他用仅存气力建造出头顶的那面屏障,迦兰城民被两股彼此抗衡的灵力冲撞波及,一时失去意识;玄烨在斗法中身受重创,应该亦被困于湖底之中,至今不见踪影。”
这一番话下来,像是讲了个极为古老的故事。
宁宁听罢心下一动,低声道:“于是现今城中妖族渐渐苏醒,为报答少城主恩情,便听从长老们的安排,去为他收集精元。”
她说着笑了笑:“孟姑娘,长老们让你收集精元,用的是怎样的法子?”
孟佳期还停在对她的阴影里没走出来,闻言轻轻地颤抖一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缩了缩瞳孔。
“是用这个。”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血『色』红绳,一旁的郑薇绮脱口而出:“锁灵绳!这是邪修才会随身随带的玩意儿,那群老古董怎么会得到?”
“这不是还有个漏了网的魔君吗?”
宁宁眸底微沉,语气仍是淡淡地带了笑:“孟姑娘讲的故事,其实有两个很值得推敲的地方。”
裴寂看她一眼,又懒洋洋垂下眼睫。
“其一,既然少城主拥有重创玄烨的实力,为什么守城的阵法会突然失效?只可能是除他之外的其他人出了岔子,少城主自知无法再支撑阵法,这才奋力一搏,全力攻向玄烨。”
“其二,玄烨身为堂堂魔君,要想攻城,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怎会不做任何准备地孤身前来?既然帮手不在他身边,那只可能——”
宁宁抬眼笑笑,漆黑眼瞳中如坠星辰,看得孟佳期微微愣住:“藏在迦兰城中。”
孟佳期听得头皮发麻,怀里的兔子更是双眼茫然,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既然你们是从长老那里听来这件事的始末,那他们就有充分的时间编造谎言。不难看出,真正的故事剧情应该是这样。”
宁宁说:“玄烨诱导少城主不成,便将主意打在了长老们身上。孟姑娘之前说过,魔族在当年盛极一时,很少有谁会拒绝魔君的庇护与馈赠,在魔族享受荣华富贵,总好过在一座小城里劳心劳力。无论过程怎样,他们都答应了下来。”
屏障散发着幽幽冷光,如同一块硕大的莹白美玉,为整座城市笼罩上一层与死亡无异的冷『色』调。
孟佳期暗自攥紧裙边,心底森然。
而宁宁还在继续说。
“少城主一定不会想到,他为了这座城舍弃前程乃至『性』命,身边最信任的几位长辈却尽数背叛。当城门阵法做成,他们或许群起而攻之,或许同时放弃布阵——不管怎样,他都能很快明白自己的境遇,于是干脆放弃阵法,赌上毕生修为与玄烨决一死战。”
“所以说,长老们这次哄骗迦兰城民的目的,不是想要唤醒少城主,而是……”
郑薇绮吸了口冷气,音量不自觉更大:“为了玄烨!”
贺知洲啧啧叹气:“少城主既然知道了他们的异心,从那以后就成了敌人,那帮二五仔怎么可能助他醒来——这样一想,他还真是有点惨。”
确实挺惨。
醒着的时候拼尽全力只为护住城中妖族的『性』命,却被自己人背后捅了刀子;沉睡之后也逃不开惨遭利用的命运,成了明面上的傀儡,其实好处全给了势不两立的敌人。
可怜城中的妖们被耍得团团转,冒着被正道修士发现的危险外出收集精元,却沦为杀人的帮凶,为仇敌做了嫁衣。
孟佳期听罢,已是脸『色』惨白如纸,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郑薇绮见她这般模样,少有地放柔了声线,用安慰的语气低声道:“孟姑娘,此事事关重大,不如你带我们找到长老,让我等与之当面对质。如何?”
孟佳期眼底血丝上涌,闪过一缕沁了猩红的恨意,咬着牙重重点头。
长老所在的星机阁人去楼空。
他们在当年的大战中同样受到灵气波及,加之少城主很可能也对他们下了杀手,听孟佳期的描述,状态虚弱得跟半只脚入土的老人差不多。因此才会设下阵法,试图以卧底之计除掉玄虚派一行人,而非正面解决。
如今想必是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知晓谎言被戳穿后,便毫不犹豫地逃离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