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羡予直起身子,却没有看王妙儿,垂眸盯着自己素青色的袍摆,“臣偶有小疾,劳太子妃记挂”。
他这一直起身子,左颊已经浅淡几不可见的划痕便落入了王妙儿眼中。
王妙儿瞳孔微缩,脸上的笑又盛了几分,“美人恩重,看来掌院这是难以承受啊”。
苏羡予神色平淡,“刚及笄的小姑娘罢了,还称不上美人”。
王妙儿笑容一滞,他竟然直接认了!
本来听到外头说苏羡予顶着一看就是女人指甲留下的划痕进了宫,她还不信。
没想到他竟是真的坦然带着那划痕进了宫,甚至在她旁敲侧击时,语气亲昵地说什么“刚及笄的小姑娘”!
一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模样!
也是,华平乐功夫再好,他不愿意,她能打到他?
苏羡予抬手碰了碰脸颊上的划痕,华平乐其实并没有蓄长指甲,因为用力过猛,小指甲才在他脸上划了一道浅浅的血印,要不是他每天涂药,早就没了。
“苏羡予,我不喜欢你了,再见——”
“兄长,你再胡说什么心悦不心悦的,我以后就再也不见苏文采了——”
华平乐苍白的小脸与阿鱼娇嗔的模样重叠起来,苏羡予兀自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
这段日子,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华平乐,甚至会梦到她——
苏羡予垂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握起,是正常的,正常的,华平乐只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他不该用那么激烈的法子对付她。
不该逼她发毒誓还给她喂毒药,甚至在那之后兀自不放心,苦心保留这条划痕。
让世人都知道华平乐极有可能对他因爱生恨,再折腾出什么对他,对阿鲤不利的流言或是事故来,他一句话便能叫她不得翻身……
他有愧于她,会经常想起她,再正常不过,再正常不过——
只他这番情态落到王妙儿眼里却绝对是满脸春色不可自抑了。
“刚及笄的小姑娘,听着便觉得青春美好”。
王妙儿垂眼拨弄着手中的锦帕,“现在想想,倒是阿鱼好了,在年华最盛时离开,在世人心中便永远是鲜妍美好的模样”。
苏羡予脸上的绯色倏然褪去,浅色的双瞳敛着水晶般冰冷无机质的光,慢慢抬起头看向王妙儿,“太子妃想说什么?”
王妙儿叹了一声,“掌院不是女人,自然体会不到年华老去的无奈的”。
苏羡予目光落到她捏着的帕子的手,又看向不远处。
王妙儿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红袍玉带的年鱼悠哒哒地往这边走,还没靠近便洋腔怪调地笑道,“哟,太子妃和苏掌院见本座来了,就不说话了,刚刚是在商议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苏羡予揖手行礼,没理他的话。
年鱼到了跟前,敷衍向王妙儿行了个礼,就伸长了脖子往苏羡予脸上看,连连啧道,“还真是美人抓的啊!看来苏掌院也没那么洁身自好嘛!”
苏羡予面无余波,“掌印见笑”。
这句再寻常不过的客套话却不知哪里得罪了年鱼,年鱼脸上不怀好意的笑瞬间隐去,阴恻恻乜向他,“本座羡慕还来不及,有什么好见笑的?
来人,好生送苏掌院出宫,别叫苏掌院走不出这宫门去”。
苏羡予自不会与他口舌,沉默一抱拳,转身离开。
年鱼阴沉的目光又落到了王妙儿的肚子上,似笑非笑,“这大冷的天,太子妃还有心思满皇宫的乱窜,着了风可怎么好?”
“不劳掌印费心”。
王妙儿看都没看年鱼一眼,扶着宫人的人不紧不慢继续往前走。
年鱼嗤笑,苏羡予和王妙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