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长大了,可以为叔父分担忧愁,也分担危险了——
佛堂中,苏鲤重新燃起香,如苏羡予般跪坐在蒲团上,拿起了蒲团边装订成册的文书,打开,一行被水浸染的字映入眼帘——
政和八年冬十一月二十六子时一刻,华氏女降生,行二。
华将军欣喜若狂,尽取当年立誓之美酒飨神,因见女婴或哇哇啼哭,或开心而笑,双颊皆有酒窝深深漾起,大感此女为神所赐,取名酒酒。
政和八年冬十一月二十六,霍瑛、霍玠、连海清身死——
苏鲤紧紧盯着被水渍模糊的时辰,有些茫然地想,那是叔父的眼泪吧?
只是为什么事情又扯到了华二姑娘身上?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稳下心神,一页一页翻开华平乐短短十六年的点点滴滴,直到熟悉的字迹跃然于纸上。
是叔父的字!
苏鲤精神一振,认真看了起来。
苏羡予亲自记录的是温楚回忆的葛雷之死一案的始末,甚至连对年鱼的怀疑,钱令月的来历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苏鲤回想起自己在刑部看到的简单到近乎草率的卷宗,想必是叔父早已对华二姑娘产生了怀疑,下面人又无法打探到具体情况,索性将温楚调到身边,亲自动问。
泰山地动之事持续数月,期间,温楚时时跟在叔父身边,定然会被叔父风采品行倾倒,才会交代得这么清楚,连得罪年鱼都不怕了。
苏鲤却看不出这个案子的始末与华平乐有什么关系,会被放在这里。
如果硬说有关系,可能就是杏花村和清风茶馆原是霍延之的产业,被霍延之半卖半送给了华府。
年鱼事事件件想攀扯上霍延之,而霍延之则是华府的女婿。
后面倒是又回到了华平乐身上,只是很快又开始写东宫子嗣风波,所述十分详细。
第一次许昭仪身死落胎,华平乐就在现场。
第二次太子妃与文侧妃落胎,华平乐根本不在宫中,只是在那之前在抚辰殿住了一段时日,期间又从文家买了个铺子。
可这段东宫风波却被十分详细地记载在了调查华平乐的册子上。
不同寻常处即是可疑之处。
苏鲤凝神思索起来,叔父为何要这般细致地查华二姑娘,又为何在婶母的画像前看华二姑娘的生平?
他千里奔波回京首先便去见了华二姑娘,见过后不但又挨了华二姑娘一巴掌,还心神震动,前所未有的失态,又是为何?
葛雷之死、东宫风波与华二姑娘一个深闺小姑娘又有什么干系?
“阿鲤,在想什么?”
“想母亲——”
他心中其实早已将婶母认作了母亲——
苏鲤咬住舌头,悚然站了起来,惶恐行礼,“叔父——”
苏羡予不紧不慢靠近拿走他手中的册子,燃起火盆,将册子一页一页扯下扔进火盆,又用火钳慢慢搅碎。
待慢条斯理做完这一切,他才目光平淡看向苏鲤,“你母亲是谁?”
苏鲤后背全是冷汗,跪了下去,拜伏在地,“叔父恕罪”。
“你母亲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