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了。”赵玖微微调整心态,勉强做到了面色如常。“那若金军弃二者不顾,直接从南京走亳州,一路南下追击行在又如何?”
“倚淮而守,以待四方援兵,并以东京、山东两路夹其后。”
“若淮河不能守,山东、东京不能倚仗,又如何?”
“弃扬州,走江南,守长江。”
“若长江也不能守呢?”
吕好问再度默然不语。
“朕懂了。”赵玖微微叹气。“有件事须说与吕学士听,朕之前落井,身体虽无碍,但其实病厄之中多少忘了一些人事,以至于行在中人心动荡……所以吕卿就不要去宣州了,复你尚书右丞的职务,留在行在这里以备咨询,也是要借你的资历安抚人心的意思。”
一直默不吭声的康履愕然抬头,本能便想插嘴,却忽然意识到殿中这二人虽然立场相似,但根本上并不是他的政治盟友,而按照规矩,他这个内侍此时是没资格说话的。
当然了,经历了之前两日的风波,康履倒也不再苛全求备了,吕好问虽然实诚,却到底是个支持南下的人,还能怎么样呢?
所以,康大官立即闭嘴,并多少醒悟到昨日官家为何一直胸有成竹了……臣子想和官家争权,未免可笑。
另一边,吕好问犹豫了一下,便想按照规矩稍作推辞。
“国破家亡,这时候再学什么三辞三让便是迂腐了。”赵玖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便干脆言道。“以后这种任命,能就能,不能就不能……国家涂炭,朝廷流亡,咱们身为国家核心,却在这里摆花架子,殊不知几辞几让浪费的纸墨换成钱粮都能在乱处活几条人命的。”
这便是对道德君子进行道德绑架了,而被绑架的吕好问不敢多言,只能俯首称命,然后康履那边也不敢怠慢,赶紧传讯去请一个可靠翰林往厢房中写旨意……而做出这种传讯后,康大官的心情愈发低落,这大宋制度摆在这里,但凡官家有心索权,他们这种人拿什么去抵挡?唯独这几日和宰相勾结,权柄在手,康大官一想到往后再不能握此大权,只能心如刀绞罢了。
“吕学士……吕相公且坐。”看到对方受命,赵玖心下大慰,再看向了另外一人时,基本上便没了什么想法。“张御史……”
“臣请私下奏对!”
一直静立不动,年纪大概也就三十来岁的殿中侍御史张浚,也就是赵玖从没指望过的一人,忽然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反应不及之事。
“私下奏对是何意?”回过神来的赵玖一时茫然。“这不就是私下奏对吗?”
“回禀陛下。”刚刚坐下的吕好问即刻起身。“宰执、御史多有私下奏对的先例,不是弹劾宰执、追责大臣,便是举荐要害人物……臣请告退。”
“这哪里需要私下奏对?”赵玖醒悟过来,一面心中警惕,一面面上轻笑。“且不说此处并无几人,吕相公又是个妥当人物,便是张卿的名字我也听过的,据说李伯纪李相公两次罢相都与你弹劾有关,昨日你的奏疏也是要追罪李相公,言语之激烈,让朕印象深刻……”
“若非如此,如何能得见天颜?”私下奏对,连象笏都未带,年轻的张浚直接昂首相对,拱手而言。“不过也罢了……陛下,臣殿中侍御史张浚弹劾宰相黄潜善、枢相汪伯彦、内侍省押班康履隔绝内外,意图不轨;臣请召回观文殿大学士李纲、东京留守宗泽;臣请召回御营各统制,暂归行在,以安人心。”
满殿鸦雀无声,康大官两股战战不提,连我们的赵官家都听呆了……聪明人这么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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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如此,以李伯纪之敢战,也不会让官家走南阳的,走南阳便是希望在彼处连结西北,将二十万西军引入手中。”
“朕懂了。”赵玖微微叹气,这和他了解的情况很像,应该便是实情了。“真要抗金,一则需要江南、巴蜀财赋,二则需要西北兵马,三则需要缓缓恢复各处士气,是这意思吗?”
“是。”
“你们劝朕走扬州,便是扬州为运河,本就是东南财赋输送集合的节点,是要以此为根本,缓缓图之的意思?”
“是。”
“可朕要南行,中原如何才能守?”
“东京以宗留守为任,泰山沂水一带再遣一大将……”
“若金军主力猝然来袭,他们能守住吗?”赵玖微微挑眉,面对着切实的困难,他再无昨晚的小人得意。
“……”
“朕知道了。”赵玖微微调整心态,勉强做到了面色如常。“那若金军弃二者不顾,直接从南京走亳州,一路南下追击行在又如何?”
“倚淮而守,以待四方援兵,并以东京、山东两路夹其后。”
“若淮河不能守,山东、东京不能倚仗,又如何?”
“弃扬州,走江南,守长江。”
“若长江也不能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