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看着就是老头老太太,人家都不乐意喊他们做工。
郑明明看到父亲,相当惊讶“爸爸,今天这么早啊。”
天还亮着呢。
陈凤霞心道,哪里早了,太阳都下山了,肯定过了六点钟。
郑国强将自行车靠墙根放,一边抽着鼻子一边往门口走,笑着跟妻子打招呼“晓得我回家吃饭啊。”
陈凤霞下意识地要脱口而出“你不回家吃上哪儿吃去,你又不是大老板”,话到嘴边了,又叫她强行咽了下去。
贫贱夫妻百事哀。
上辈子,他们两口子越到后面越没话讲。她嫌丈夫窝囊,跟他一辈子就没享过一天福。
跟他们一块儿出来的,是人是鬼都买了房,她连个自己的窝都没有。人家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自己一年到头添不了几件新衣服,在外头渴死了都舍不得买瓶矿泉水喝。
真不晓得怎么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么个男人。
丈夫嫌她挖空心思贴补娘家,明明娘家人过的比她家滋润,她还大包小包地往家带。
她委屈,她不是想让人看看,她家也过出来了嘛。
当年,那么多人瞧不起她家。
小煤炉上烟熏火燎,郑国强没察觉妻子的情绪变化。他从包里翻出饭盒,打开盖子招呼孩子“明明,吃冰棒,你跟你妈一人一根。奶油绿豆的,弟弟爸爸抱。”
陈凤霞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饭盒发呆。
铝制饭盒,擦洗的干干净净,锃光瓦亮,她印象中已经很多年没用过了。因为儿女都说铝不好,用多了容易老年痴呆。
她用了那么多年,也没瞧出来究竟哪儿不好。可既然孩子说不好,那就只能不好了。
郑国强奇怪“吃啊,你怎么不吃呢。怕什么啊,一根冰棍不至于没了奶。真没了就断了吧,反正小的也一周岁了。”
陈凤霞没看他“你自己吃吧。”
郑国强笑“我吃过了,你们吃。今天甲方的老总来工地上视察发的。”
难怪,就自己弟弟对工人的抠门程度,哪里会买奶油冰棍。酸梅汤绿豆汤都不会给一口吧。
没错,眼下郑国强这个姐夫在包工头小舅子手下打工。
陈凤霞想到了自己那个弟弟,又想到了对方当着那么多亲戚的面,鼻孔里头喷气,指着她破口大骂“陈凤霞,你等着吧,你跪在我面前求我的日子在后面呢。”,顿时胸口堵得慌,只觉得面前的丈夫都可亲可爱起来。
郑国强这人的确窝囊无能,一辈子都没混出个名堂来,还自我感觉挺良好。他给儿女说人生经验的时候,大女儿小儿子都面带微笑,其实一个字也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他有一点强,还算顾家。
别说是工地上发的冰棍,就是出去吃饭,哪怕是一把花生米,他都惦记着带回来给他们娘儿几个尝尝。
当年还在老家的时候,他厂里老出差。差旅补贴也都让他买了各地的特产跟大商店里才有得卖的补品回家。
什么呼啦圈、走路会唱歌发光的鞋子,都是他从外头带回来,给女儿的。让小小的郑明明走在村里头,小胸脯都挺得老高。
算了,就跟大女儿说的那样。
她跟人离了婚,还指望能找到什么更好的吗?都差不多。起码他在同龄人中算有文化,高中毕业生呢,不喝酒打牌打老婆,也没给家里惹什么祸事。
她自己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挑人家的时候,人家不也要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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