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膝抵近脚边的水洼,没湿衣襟,高大的身躯低微至极。
桑离愕然瞪大双眼。
“我深知有错,自该偿还。”
厌惊楼双目空洞地瞥向她的手腕,早些时候,他将那里折断过。
便也毫不犹豫地握紧拳头,抬起手臂,只听闷沉一声骨骼断裂,他竟生生地把自己的手砸向旁边大石,敲断了它。
皮扯着筋,混着鲜血全部暴露在眼下。
猩红的液体被雨水中和,随水入地,潮湿的雨幕中混着微浅的血腥气。
桑离骇而失语,全身都跟着僵硬。
“我还想挖你灵丹……”
厌惊楼已经全然失去以往理智,嘴唇讷讷地一张一合,另一只手又紧绷曲起,尖锐的五根指头刺穿腹部。
“够了——!”
“你够了——!!”
桑离几近崩溃。
她惊得双目血红,过度的惊愕让嘶喊声发狞:“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想以此让我愧疚?还是想得到我的谅解?我不是落婉婉,更不是昔日的桑离,我没有办法替她们对你说半个不字!便是你死在这儿,我也不会同情丝毫!我只觉得恶心!你以爱之名自轻自贱,空余我因这莫须有的爱,背负你这条人命吗!!”
长久维持的理智在这一刻终是轰塌了。
桑离剧烈颤抖着,泪水争先恐后夺眶而出。眼泪并不是出于自愿,更像是这具身体在发泄着最后的情绪,桑离便也没有阻止,任由泪滴一滴滴落着。
比起眼泪,她的表情出奇地厌恶与愤怒。
还差一下,厌惊楼的手就能打破那层裹在灵丹之外的保护屏障,把它挖出来了。
他却停住了。
比起身上的疼,桑离的眼神好像要更让他难受。
桑离一步步后退,转身就要离去。
她走得快而急,因雨路不平,脚下时不时会踉跄一下。
厌惊楼这辈子都没有现在这般恐慌过。
他颤颤巍巍起身,不管不顾地追过去:“婉婉,阿离,你怎样对我都好,只是不要不理我。哪怕你不接受也好,你想如何都好,不要不理我……”
比起厌恶或者憎恨,形同陌路更加可怕。
他们曾经是最为相爱的两个,她求岁岁年年惹相念,他便应卿之意,三千年来记得和她相处的每一天。
恨他也好,杀他也罢,唯独陌路不行。
厌惊楼扑过去,最终还是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衣摆。
惊喜在眼中流转一瞬,眨眼间就见冷光闪过,画骨翎从他胸前贯穿后背。
厌惊楼弓身,一口污血喷了出来,墨黑的瞳孔倒映着女孩冷若冰霜的表情。
噗嗤!
桑离将化剑的画骨翎拔出他的身体。
凝在上面的血珠很快就被画骨翎吸收,她垂着眼睑,睥睨着眼前之人,看他慢慢在面前倒下,也没有露出半点不舍和怜意。
“这一剑是自卫。”
自卫?
厌惊楼苦笑。
她是说,他是从背后袭来的敌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