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劳作是苦闷而艰辛的。有些人要拉车,有些人要去捡粪,牛羊和马的粪便是金人迁徙中的燃料——行军的队伍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干粪来取暖或是烹煮食物。
几日下来,不论男女,每个人的肩膀上都勒出了深深的血印。
除了肩膀上的血印,更让人难受的是脚上的冻疮,他们没有皮靴,一开始只能靠着自己的布鞋在冰天雪地里行走,后来有几人的脚被冻得烂了,那些管事的周人才好像突然意识到了皮靴的重要,从金人那里要了一些薄薄的旧靴。
虽然和金人自己穿的东西没法比,但实在是救命的鞋子呵。
然而,即便如此,白天的劳作也并不是最令人感到恐惧的,最骇人的事情永远发生在夜幕降临以后。
女人们居住的营帐里经常会有金兵出没,有些带着酒气,有些没有,他们说着周人听不懂的话,然而有些事情即便语言不通也很容易懂得。
女人们被拖出去,过了一二盏茶的时间又独自回来。
一开始还有哭声,后来就没有了。
女人们不敢在天黑以后出门,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就在这样的世界中,柏灵再一次褪去了所有的伪装——重新以“柏灵”这个名字,生活度日。
她的身份和过往,早就在和兰芷君交谈的那个夜晚被呈递到了阿奎力的面前,再没有隐瞒的可能。
不过阿奎力对柏灵不大感冒,周人的女人他见过太多了,不需要多这一个,更何况陈书白似乎对这个人有着浓厚的兴趣,他乐得将这个人送去大军师的营帐。
于是隔三差五,柏灵就会被叫去兰芷君的营帐里,不过兰芷君只做一件事,就是与她下棋。
在柏灵第一次下棋归来的时候,她将从兰芷君那里赢来的点心分给了营帐里的其他同伴。
然而没有一个人肯动她带回的东西,女人们流着眼泪拉起柏灵的手,带着哭腔宽慰着她。
在所有人的叹息和眼泪中,原本困惑不已的柏灵忽然明白,她们大概是以为那些发生在她们身上的悲惨命运,也同样降临在了自己的身上。
事实上确实有几次,在她前往兰芷君营帐的路上,有金兵突然扑过来,然而每一次都被及时制止了。尽管柏灵听不懂金语,但能够听见他们用并不地道的周话频频提及“陈”。
柏灵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某种强烈的负罪感深深地扼住了她的咽喉,叫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当其他人在受苦的时候,她没有。
她没有办法接话,只觉得辜负了所有人的眼泪,然而这种折磨竟也让她消瘦下去,呈现出某种抑郁的苍白。
这种浑噩的心情,她无法与任何人言说,而她的沉默和消沉,则和其他被强暴的女人一样,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情和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