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让多少子呢。”建熙帝似是自言自语地开口。
“不让了吧。”陈翊琮轻声道。
建熙帝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轻轻笑了一声。陈翊琮这时已经抓了一把棋,建熙帝望着少年的手心,轻声道,“双。”
少年松开手,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低微的清脆声响。
“是七个子,皇爷爷,你猜错了。”陈翊琮带着几分笑意道,“这次还是我执黑。”
建熙帝轻轻抬手,示意陈翊琮继续。
少年两指拈棋,占小目开局。
十九道横平竖直的刻线,黑子与白子的对阵与围剿。
黄崇德在二人的左手边各放了一杯新茶,但两人至始至终也未曾碰杯。
时间慢慢过去,黄崇德望着爷孙俩手边的热茶,等冒着热气的茶水渐渐冷却,他便上前将旧茶撤换,换上新的。
如此来来回回数十趟,黄崇德没有丝毫怠慢。
建熙帝抬眸望了少年一眼。
陈翊琮双目明亮,带着毫不遮掩的战意,此时他已然落子,正等候建熙帝这边接招。
而棋盘上,黑子已是一片大胜之势。
陈翊琮觉察到建熙帝的目光,也抬眸看向皇爷爷。
“承让。”少年轻声道。
建熙帝双目微垂,脸上浮起轻浅的笑意,“你在等朕投子认输吗?”
陈翊琮没有回答似乎也不用他回答了,棋盘上的落子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
“你的棋艺确实有长进,”建熙帝面色平淡,“最近都是谁在教你?”
“从前是胡一书,胡师傅。”陈翊琮低声答道,“不过这几个月就只有张师傅了。他告诉儿臣,对弈之道并非单纯的棋艺,也有许多道理在其间。”
“难怪。”建熙帝缓慢地吐息,他目光凝视着棋盘,“你开局一、三小贴目,然后五挂、七顶,十一压……一上来就挑起了大雪崩。
“朕看得出你的求胜心。”
建熙帝的目光慢慢虚化,他轻轻把玩着手中的白子,“这种开局,就很张守中。”
陈翊琮刚想说什么,建熙帝又接着道,“这两年他好像比从前沉寂了不少。但朕知道,他从来就不会是那种厌闻世事的隐士,即便是蛰伏,他所做的也只是默默等待机会……
“其人确有君子之气,可用。”建熙帝轻声道。
陈翊琮微微颦眉,对建熙帝说出的这番话感到有些意外。
“弈棋,也确实如他所言,方寸之间,自有天地……”
说到这里,建熙帝的手停了下来,他忽然拈起白子,稳稳地落在了棋盘的西北角。
陈翊琮怔了一下皇爷爷的这一步棋,远在他的意料之外。
“所谓至刚易折,柔则长存。”建熙帝的声音依旧带着几分萎顿,但每一个字,都敲打在陈翊琮的心上,“……一往无前的气概固然勇猛,可留下的破绽,也不可胜数。”
陈翊琮的背陡然直了起来。
棋盘上黑子的局势忽然万分急迫,他勉强拉出了中央的棋筋,强行补住了两翼,然而白棋已然得势,此时再无丝毫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