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灵慢慢往里走,她大腿上和膝盖上的伤正在结壳,现在还不能迈太高的步子。
然而司礼监的门槛,却比西柴房的病房高了许多,柏灵扶着一旁的墙,几次都没有成功迈过去。
于是袁振架着她的胳肢窝,把柏灵直接搬进了院子。
用同样的方法,柏灵进了这两重小院的好几道门,最终踏进了黄崇德所在的里屋。
她闻到一股隐隐的臭味扑面而来这是老人身上特有的肥皂味,还有一点点微妙的腐臭。
袁振没有跟来,只是站外门外,把门轻轻带了起来。
床榻上,黄崇德已经醒了,他带着几分笑意向柏灵招了招手他的五根手指头都被白色的纱布包着,像五根白色的棉柱。
走近后,柏灵看见这些纱布上有些已经浸出了淡黄色的组织液。
这些久久不能愈合的伤口,大概就是这间屋子里腐臭气味的源头。
柏灵移开了目光,她看见床边放了一把空椅子,于是柏灵摸着它的扶手,慢慢地坐了下来。
“怎么也跟个老人家似的?”卧榻上的黄崇德笑了笑,“伤好些了吗?”
柏灵点了点头。
她无声地卷起了自己的衣袖,那些落在手臂上的鞭痕已经结成了深褐色的痂。
到底是年纪轻,柏灵的身体已经从那一晚鸩狱的拷问里缓了过来。
尽管她现在看起来虚弱、消瘦,但恢复起来,显然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能不需要一个月,这旺盛的生命力就会带着她找到出口。
“好啊。”黄崇德轻声道。
柏灵望着老人的眼睛。
认真算起来,她和这位黄公公在宫里的照面,大概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其中既有她不得不去求黄公公办事,也有老人主动过来提点一二。
对柏灵来说,黄崇德亦是位亲切的长辈。
他对建熙帝的喜怒哀乐有着常人不可匹敌的洞察,也因此总是能在许多场合,以外人无法想象的方式参与到各种事务的斡旋之中。
而今这个一向从容的老人,也倒在了病榻之中,随时有可能熄灭。
柏灵安静地等候黄崇德的开口她隐约觉得,今天要说的事情,大概非比寻常。
“其实那天领你去承乾宫,已经是这些年里,咱们第三回碰上了。”黄崇德带着些许怜惜地望着眼前的女孩子。
“第二回……”柏灵眨了眨眼睛,“是我在西侧门遇到太后那段日子吗?”
黄崇德点了点头。
柏灵有些明白过来,她低声道,“在我因为太后,被带进宫的那天晚上,在纸窗后面一直问我话的……是公公您吗?”
“是呀。”黄崇德低声道,“这天下真小啊,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们能再见着。”
柏灵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在那之前,公公还见过我?”
“见过啊。”黄崇德低声说道,“我还抱过你……在,你还没有满月的时候。”
柏灵的呼吸忽然凝住了,她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看着床榻上的老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