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陈翊琮眼中的丝毫不为所动,郑密略略有些诧异——他听过一两句捕风捉影的话,关于今上对柏司药的一往情深云云。
如今看来,那确实是捕风捉影……
只是即便没有男女之情,对一个昔日里曾经并肩作战的故友,这样的反应,也太冷漠了……
郑密心情复杂,但仍旧擦干眼泪,点头应了下来。
陈翊琮转身要走,柏奕那边已经放下了尸体,疯了一样地向着陈翊琮这边冲过来。
用不着陈翊琮动手,近旁的衙役就已经上前挡住了他,几人将柏奕压在地上,反扣住他的手臂。
柏奕破口大骂。
陈翊琮站在他面前,安静地听完。
郑密在一旁,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直到柏奕说出柏灵乃是为了自保清白而投湖,郑密只觉得脑海中一道惊雷炸裂。
他着实没想到——事情的内情竟然会是这样!
郑密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余光里,他再一次审视眼前的少年皇帝。
从前只觉得他少年老成,如今……郑密竟也真的在他身上,看出了几分建熙帝的影子。
直到柏奕骂到几乎说不出话,陈翊琮才轻声说道,“念你丧亲心痛,你今日所有的冒犯,朕统统宽恕。朕会给你们盘缠,今后不管是要去哪里,朕都不阻拦。”
陈翊琮慢慢蹲了下来。
“刚才在大理寺的那个问题,现在,可以告诉朕了吗?”
柏奕冷笑起来。
他笑得苍凉,笑得热血上涌,眼泪簌簌落下,额头青筋暴起。
“有些鸟儿是关不住的,因为它们的羽翼太耀眼……”柏奕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当它们飞走的时候,你会觉得,把它们关起来是一种罪恶……”
柏奕热泪落下——难怪柏灵说常常想起这些台词。
也许人人都遇见过自己肖申克,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安迪。
所以……就以死明志吗?
他再次挣扎起来,“陈翊琮,我当初……真的瞎了眼,才会救你……”
陈翊琮怔了一下。
就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今日编织的这个谎言,倒像是某种预言。
有些鸟儿是关不住的……
柏灵为什么要用这么隐晦的方式,传这样的话给柏奕?
某些曾经残存的怀疑,突然像是疯长的草木,一瞬间旺盛起来。
陈翊琮忽然有些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回宫。”
卢豆在一旁高声通传,陈翊琮很快坐上了轿辇,但在快要到午门的时候,陈翊琮又转念,于是一众行人掉头,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皇帝的轿子,最终在恭王府的门前停下。
尽管今时今日,除了那些看管着王府的下人,已经没有人在这里居住,但这里依旧被收拾得非常整洁。
在昔日母亲的房中,陈翊琮立了一块灵位,他时常到这里来祭奠。
比起那个冷冰冰的墓地,他总觉得,母亲的芳魂大约更愿意停留在这里。
陈翊琮独自点燃了敬香,立在灵位之前,然后默默地跪坐在地上。
“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陈翊琮喃喃低语。
他仰起头,望着青紫色烟雾后的母亲的名字。
“我错了吗,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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