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高的位置?”
“嗯。”柏灵轻声道,“不然现在鸨娘怎么会突然让我们开始学舞呢……都是为了五月能博一个更高的价钱吧。”
“我不明白……”
“你们是不一样的。”柏灵望向艾松青,“就算是落到这个地方,你们也还是和那些真正出身卑微的女孩子不一样,你们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为什么?”
“我不确定。”柏灵摇了摇头,“但这样才解释得通。”
“……那柏灵,是想留在百花涯吗?”
“嗯。”柏灵点了点头,“如果真的出去了,像那个孔小姐一样被关在某间宅院里养成禁脔,那反而是自己把路走窄了——就和刚才松青说的一样,出去了,一个奴籍的出身就是原罪,但在这百花涯里大家都是一样的,谁又能看不起谁呢?”
艾松青这时才叹了一声。
是的,她先前确实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但直到这一刻柏灵把话说透,她才感觉心里的某层窗户纸忽然被捅破。
“柏灵……不介意自己‘青楼女子’的身份吗?”
柏灵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虚化地漂浮在不远处的水面。
“……我不知道。”
良久,柏灵轻声答道。
艾松青垂眸,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特别不好——谁会不介意呢?
她挠了挠头,努力思考着别的话题来打破此刻的沉默。
忽地,艾松青灵光一闪,“对了,柏灵听说昨夜百花涯被锦衣卫夜袭的事情了吗?”
……
入夜,柏灵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这一晚的后半夜,天空开始落雨。
柏灵听着窗外的风声雨声,闭着眼睛。
周围的女孩子们辛苦了一整天,此刻都各自在床榻上安眠,偶尔有人在睡梦中翻身,或是发出几句呓语,只有柏灵辗转反侧,最后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她回想着今晚艾松青转告给自己的消息——陈翊琮……果然还在盯着这里啊。
她伸手探向枕下,将那个墨绿的荷包重新握在手中。
这几年来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而在回想时,柏灵才陡然觉察,这些年来的种种遭遇,竟也是许多个女子的命运交织在一起的荆棘之网。
她想起屈氏,想起甄氏,甚至想起林婕妤,还有那位不得善终的屈老夫人……
无数人落在生活底的尖刺上流血,不分贵贱,皆是哀鸣。
到如今,那些曾经浓烈的深情和怨恨都已经慢慢褪色。
柏灵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站在路口回望往昔的旅人,近处与远处布满了同行者的石碑……
不知不觉间,自己竟已走了这样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