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鸳的丈夫在得知兰字号里有贵人帮他还清了长乐坊的赌债之后,果然很快找上门来。
此刻,兰字号的下人们已经将他引到岸芷汀兰的一间厢房里等候。
柏灵听到这个消息,眼中终于浮起久违的快意,她立时便站起了身,准备出门。
“站住,”外头的宫人连忙道,“干什么去?”
柏灵微微欠身,轻声道,“有一位贵客到了,我得亲自去迎……公公不用担心,我只是要去说几句话,用不了两盏茶的时间肯定回来。”
那宫人还算讲道理,在问清了柏灵的去向之后很快放行。
从金阁一路往下,柏灵脚下如风,某种难以言说的恶意点燃了她的心火,使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一见这位一切的始作俑者。
白天的岸芷汀兰是空空落落的,柏灵沿着阶梯网上,去到了二楼的厢房,阿婉引着她走到一间临街的屋舍。
房门开着,柏灵望着那道从屋中透出来的日影,久久没有再向前一步。
她的下颌因为激动和憎恶而微微颤动,直到她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脸上又恢复了往昔的温和,柏灵才再次迈步,踩上了屋中的地毯。
在靠窗的地方坐着一个男人,他正翘着二郎腿,望着底下沿街的人群,还没有意识到屋子里已经进了旁人。
“李生,”阿婉在柏灵的身后喊了一声,“我们姑娘来了。”
那人旋即回头。
柏灵微微颦眉。
她不是没想过宝鸳的丈夫会是一个怎样的形象。
一个会嗜赌、家暴,甚至卖女换钱的人渣会长成什么样子?大约应该有松垮的肚腩,脏乱的胡渣……然而不,当这个叫李生的人从座位上起身,恭恭敬敬地对着柏灵作揖,甚至还带着几分哽咽向柏灵道谢的时候,柏灵竟然觉得无法将那些宝鸳经历过的暴行和眼前的这张脸联系起来。
尽管早已经过而立之年,但他的声音还带着几分青涩,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看起来彬彬有礼。
他痛哭流涕地向着柏灵忏悔起这些年来宝鸳对他的好,还有在宝鸳抱着念念正式住进兰字号之后,他几次前来“真心”悔过,而宝鸳最终是原谅了他的故事。
两人越是谈笑风声,柏灵越是明白过来。
想想前天在花弄里见到的那个青年和老妇人,再看看眼前这个相貌堂堂的男人。
若非是他颧骨上还有未曾消退的淤青,眼眶因为这数日的饥饿和颠沛而深深凹陷,或许柏灵也无法在这样的人身上找出什么纰漏。
难怪这样的一个人能一直在衙门吃着空饷,难怪能几次哄得宝鸳回心转意。
柏灵几次忍不住看向别处,咬紧了牙关。
“哎,会发生这样的意外,真是……真是让人感叹造化弄人啊。”李生再次抬手拭泪,“我今日来,是听说我爱女还在姑娘这里……阿棉生前最疼惜这个女儿了,姑娘把念念交还给我吧,我们父女往后就去外头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