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要打仗了吧?”
柏灵摇了摇头,“应该不至于,这里是平京啊。”
平京的北面和西北面是秦州和楚州的兵营,两地的常驻军至少三十万起步,即便去年调了一部分军队北上驰援,余留的兵力依然不容小觑。
“哪里有人能打得到平京来?”柏灵有些不确定地喃喃。
恍惚间,柏灵忽然觉得这番对话有些熟悉,似乎几年前自己也和十四谈过这个问题。
只是时光流逝,如今她的位置已经倒转了过来。
……
这天下午,郑密派人将二十二个年轻的女孩子们送到了兰字号。由于年纪最小的几个孩子都已经被挑走,余下的这些姑娘们最小的九岁,大的已经十一二岁,有个子窜得快的,看起来只比柏灵矮那么一点儿。
见到马车又重新带着她们回到了百花涯,许多人还没有下马车便开始痛哭起来。直到柏灵将她们接到一处干净通风的房间,告诉她们只需在这里待上三个月且期间绝不会再有接客的事情发生,哭声才渐渐熄止。
柏灵专程请来了梨园的师傅帮忙,除却两个五音不全和声音尖涩的孩子,剩下的二十个直接跟着梨园的师傅学习气息的吐纳,而那两个不能唱歌的姑娘则帮忙负担起这二十人的后勤。
也同样在这一日,因为教坊司那头的刺青凭证迟迟没有后文,袁振直接就这件事给了批复,给柏灵大开方便之门。
于是入夜,柏灵带着六十七个无家可归的棚居者来到教坊司的地下冶炼厂。
今天这里已经不像上次她来时那么热闹,捶打铁器的工匠们今日都不在,空空落落的地下室里没有半点人气。
刺青的师傅们等在道路尽头的隔间里。
女人们依旧垂泪,每当看见这样伤心的脸,刺青的师傅们便会低声告知,如果不愿意,随时可以走,兰字号并不勉强。
但垂泪的人只是摇头,她们之中并没有人离开。
每个人都默默挽起自己的衣袖,然后别过脸去。
柏灵表情平静地站在一旁,望着这一幕。
刺青的师傅们在这些棚居女人的右臂内侧文下了兰花,这张图还是柏灵从兰芷君收藏的那些图册里特意挑选的。
墨兰舒展的长叶带着几分从容和优雅——在文人墨客的笔下,这种娇弱而美丽的花卉多半象征着某种内心的淡泊高洁。
然而现在,这些被刺在血肉上的兰花更像是一种和恶魔的交易。
从此刻开始,她们不再寻求那些熟悉的、世俗的庇护,转而投向一个不确定的深渊。
从今天开始,她们是兰字号的长工了。
新的选择带来新的忧虑,但或许也有新的盼望……柏灵站在通向道路出口的地方,给每个离开的人发一条特制的毛巾。她们有些犹豫和疑惑,但还是一一接过并向柏灵道谢。
每条毛巾的右下角都绣着一行小字:
带好毛巾,不要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