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两头望东北角的密林火光冲天,后半夜的大雪和着火光,仿佛一片地狱景象。
在前面周人漫山遍野的喊杀声中,汪蒙带队,从后方顺利地进入了两头望城中。
一切果然如柏灵所料,金兵没有趁夜追袭,而等到次日一早,留给他们的也就只有一片焦土与同伴的尸首。
天光破晓,汪蒙与邵县令正骑马在两头望的街头巡视。
邵宽望着不远处排队领粥的百姓,有些后怕地松了口气,“幸好你们来了,不然昨晚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我也正想问你呢,”汪蒙看向自己的老友,“昨天下午城里的守军不是还有一万余人么?怎么这一下就只剩三千多人了?”
“他们和你们就是前后脚走的,你们去鄢州,他们去涿州,”邵宽抬袖搅了搅眼眶,“两头望的常驻部队就三千多,再多也不好供。”
汪蒙心中一紧,也不知往涿州去的那支队伍,现下状况如何了。
“罢了,”汪蒙摇了摇头,“人少些也好。已经被烧了那么多粮食,这会儿要是又多了一万多张嘴,你怕是更愁了。”
“粮食我从来都是不怕的。”邵宽低声道,“我也不瞒你,地上的粮仓都是这两年新搭建的。两头望真正屯粮的地方都在地下,全都是当年韦爵爷留下的。”
汪蒙怔了一下,“有多少?”
“多少你别管,反正撑过这个冬天不成问题。”邵宽轻声道。
“那城里昨日的几场暴动是怎么回事?”汪蒙颦眉,“既然什么都不缺,百姓闹什么?”
“这话我昨天说没人信啊。”邵宽看向汪蒙,“好几个煽动百姓突围城门的可疑刺头我已经抓起来了,现下都还在牢里受审,说不定顺着他们能摸着一些投毒者和纵火者的线索……”
邵宽话音未落,两人身侧排队领粥的队伍便出现一阵轻微的骚动,两人才循声望去,就看见有士兵赶到了众人围聚的地方,呵斥插队者滚去队伍后头。
领粮的队伍又重新恢复了秩序。
“你第一次派人来的时候,真的不是我不愿给你们的人开门,实在是应付不过来了。”邵宽叹了一声,“西边的炮火声响了一晚上,又有人趁夜散播谣言,搞得人心惶惶的,百姓收拾了细软,全都聚在东门和南门要跑,我要是那个时候开了城门,就乱套了。”
汪蒙突然恍然大悟,“难怪我昨晚带兵进城的时候那么多百姓夹道欢迎,我还纳了闷,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安排这个?”
邵宽大笑起来。
昨日的一切就在两人的谈笑间,被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虽然危机还远远没有解除,但一切似乎应了那句“天无绝人之路”。
大雪从昨夜开始下,至今未停,官府一声令下,家家户户都拿出了自家盛水的器物,去收集屋檐、树枝、石块上的新雪。
城内所有的取水口全部封禁,还有一小队自发组成的百姓在官兵的护卫下小心地出了城,去找两头望城东一处已经废弃了好几年的旧渠——那旧渠是从山林间引的水,只是后来每个街坊都打了自己的取水井,它才渐渐荒涸。
一夜之间,在得知援兵已至之后,两头望又稍稍恢复了一些生机。
在看过了几处赈粮点之后,汪蒙与邵宽再次向着城北的军营而去,柏灵一行已经回来了。
几个年轻人都还来不及洗漱,脸上都还带着烟火熏过的灰尘,一见汪蒙与邵宽,几人同时上前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