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你好,我才愿意怕他。”
沈千盏听到这句话时,有片刻的恍惚。
苏暂刚来她麾下时就是个顽固不化的皮猴,看什么都不顺眼,自尊自大自以为是。沈千盏为了磨他的性子,他不愿意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给他指派的全是他平时不喜欢做的事。例如:端茶送水,打扫办公室,接送客户。
她这人,颇有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
苏暂越跟她对着干,她下手就越狠。
好在这傻小孩也不算太笨,在摸透沈千盏的脾气后,他浑身钢刺一敛,乖巧又听话。
日积月累的,沈千盏慢慢也会教他一些谈判和应酬上的技巧。
他不算聪明,容易受激。年年都空长年龄和肌肉,就是不长脑子。在沈千盏看来,他的心智还没乔昕成熟稳重,遇事经常感情至上,意气用事。
这么多年下来,没少给沈千盏添麻烦。
她教过,训过。
也不是没有成效,起码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
很多时候,沈千盏都觉得苏暂特别像只大型犬,有点傻有点憨,可他情深义重,关键时刻还能护主。
就像她习惯了给苏暂收拾烂摊子一样,苏暂也习惯了依赖她、保护她。
他们之间没发生过什么轰轰烈烈感人至深的故事,也没有遭遇过天翻地覆的友情危机,每一天都过着寻常生活,机械式的在公司、片场、饭局里运转。天塌下来的大事也不过是项目黄了,投资飞了,没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可能就是这样无声的陪伴和渗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才将友情栽种得根深蒂固,坚不可摧。
沈千盏轻叹一声,挪了挪尊步,揉他脑袋:“那就不抽了。”
她把苏暂抹了发胶的发型揉得一塌糊涂,看他短暂错愕后跟只炸毛的鸡一样胡蹦乱跳后,勾了勾唇,笑了。
应该……算和好了吧?
——
吃过晚饭,沈千盏给老沈同志发了个视频邀请。
老沈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她的视频通话刚发起,便被那端火速接通。
他坐在葡萄藤架下,视频视角从下至上,将他那张脸拉得瘦长诡异。
沈千盏定睛看了两眼,问:“瘦了?”
“没瘦。”老沈狡辩:“我开了瘦脸美颜。”
“北疾岛的海鲜好吃吗?”
“挺鲜的。”老沈嘿嘿一笑,反问:“你妈说你要领男朋友回来,你男朋友是到了,你什么时候来?”
沈千盏“呵”的一声冷笑,冷睨着他。
老沈被她盯得心虚,清了清嗓子,也不再左言他顾,老实认错:“这次是我让你和你妈担心了,我保证不会有下次。我这不是也得到教训了,吃了两天海鲜呢……”
沈千盏问:“你怎么回事,怎么会租了人家的船出海,价格还没商量好?”
老沈回答:“还不是你海叔压价压得太狠,那位船老大又是个脾气古怪的,一声不吭。我还以为他俩谈好了,谁知道那船老大发起火来是闷肚子里的?把人往岸上一扔,二话不说就走了。我上哪讲理去?”
老沈上了年纪后,一怕老婆哭,二怕女儿发火。
今儿下午沈母的梨花带雨已经搓掉了他一层皮,他生怕沈千盏逮着这件事不肯放,毫无义气的将锅一股脑全甩给了他的钓友海叔。
甩完还不够,又声情并茂的卖了会惨,等沈千盏半笑半骂的瞪了他一眼,他估摸着她是不气了,才又生龙活虎起来:“开心了吧?不计较了?”
沈千盏嘴硬:“你都不把自己当回事,我有什么好计较的?”
老沈咧着嘴,笑得没心没肺:“我出门有报备,我猜再过一天你妈怎么也该发现我联系不上了,那肯定想办法找我来了,我肯定能得救啊。我又不像你海叔,家里没人管,人丢了都不知道。”
沈千盏看向镜头里的老沈。
老沈憔悴了些,精神看着尚好,但脸颊微凹,瞧着有些显老。他笑眯眯的看着沈千盏,眼角的皱纹把他的眼睛挤得又弯又窄,只露出一点黑亮的眼瞳。
眼神里,有那么点讨好,那么点求饶,又有那么点说上来的欢喜。
她忽然想起了老陈,想起了同在这个酒店某个房间的陈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