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澜的尸身最终被丢在了乱葬岗,因为贺宛怎么都不愿意拿出银子来安葬他,辛月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依着她的意思将人丢在了乱葬岗。
甚至于那日夜里,贺宛还在抱怨,说贺澜连死都不知道死得远一些,让辛月还要费力气将尸身拖去乱葬岗。
自然,她不是心疼辛月,只是觉得这样一来辛月可不就得花半日时间在处理贺澜的尸身上边,便也就不能一心给她挣银子了。
听到这儿,不仅赵筠元有些感慨,连陈意也叹息道:“我从前在战场上,也曾与贺澜将军对战,他是个骁勇善战的将军,北岐若是没有他,撑不了这么久,不曾想,他的下场竟是如此凄凉。”
辛月道:“贺澜殿下大约自己也想不到吧,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宠的妹妹到头来却成了最厌弃他的人。”
赵筠元点头,想起方才辛月的话,又问道:“那你既然日日都刺绣来维持生计,贺宛她为何又生出了要将你卖了的心思?”
“刺绣?”辛月
恨恨道:“刺绣能挣几个银子?我便是将不眠不休的做这活计,一日能拿到的工钱甚至连她每日的吃食都买不下来,时日久了,眼见手中的银子一日少过一日,她可不就打起了我的主意?”
那日,家中忽然来了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嬷嬷,还对着她上下打量,辛月其实也并非是全然没有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甚至还找了借口要离开,只是贺宛却硬生生将她留了下来。
回忆起那日的景象,辛月的手不由得攥紧,任由指尖戳破掌心也好似浑然察觉不到疼痛,“那日我央求了她许久,一个劲儿地给她磕头,求她放过我,我说,我可以去做其他的更挣钱的活计,哪怕是一些体力活我也是能做得的,又与她说起我们从前的事,希望她能看在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忠心耿耿的陪在她身边,即便如今她只是个亡国公主了,我也依旧尽心尽力伺候着她的份上,不要将我卖去那个地方。”
“我说了那样多,可她呢,她只道,既然我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婢子,那就应该明白她这个主子如今最缺的便是银子,那我如此忠心,不就该乖乖被卖吗?”
辛月的话说完,赵筠元与陈意都不由得陷入沉默。
对于她自个在花楼所受的苦楚,她一个字也未曾提及,可赵筠元与陈意都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也知道辛月能在那处熬到如今,是一件多么不易之事。
半晌,陈意道:“你所言,我会遣人去查证真假。”
赵筠元一愣,而后点头。
辛月的话确实让人动容,可到底真相如何也不能光凭她这一面之词来论断,所以便不免要查证一番了。
先确定了她所言到底是真是假,再来决定下一步如何行事,这才最为稳妥。
辛月也并未因着他所言而表现出慌乱模样,反而已经平稳了心绪,她将目光放在了赵筠元的身上,忽地开口道:“你倒是像极了我的一个故人。”
赵筠元这一夜睡得很是不安稳,大约是因着见了辛月的缘故,让她夜里又梦见了北岐。
她已经许久没有做这样的梦了。
梦中,她被贺宛的人押着投入了兽笼中,拿着一柄并不锋利的匕首,与那只通体雪白的山猫搏斗。
在她找准时机,终于将那柄匕首刺出去的瞬间,匕首却消失不见。
她慌乱无措地四处寻找,可却怎么都找不着。
眼看那只山猫便要扑过来,她只能恐惧的闭上了眼睛,而后惊醒过来。
一身冷汗。
她大口地喘息着,直到感受到外间有些刺眼的光亮,她才终于平稳了心绪,已到了起身的时辰。
她像往常每一日一样,起身熟练的洗漱,挽发,而后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外间,新栽了一片开得正好的红梅。
赵筠元愣住,现在不过五月,哪里来的红梅?
可是……
她脑中不由得出现了一道身影,那时候也并未到梅花开放的时节,却也有人在她过得最煎熬的那段时日,往她窗前放一束新折的红梅。
就与眼前这片红梅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