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臣口?说无凭。”
薛序邻面上现出几分浅浅的?苦笑,“臣不仅说的?无凭,原来心里想的?也?无凭。”
照微眉间轻蹙,抬手缓缓揉按宿醉后仍昏沉的?额头?。
她这副好似不明白他在讲什么的?表情,令他想起昨夜她问他是谁时的?困惑情状。薛序邻冷静了一夜、劝解了一夜的?心里又生出不甘,他撩袍跪在殿中向她叩首,沉声说道:“待臣修成《五谷令》后,请娘娘将臣调出翰林院。”
“去年年底吏部呈磨勘册,确定今年调任的?人选时,本宫曾问过你的?意见,那时你说仍想留在翰林院里修书、讲经筵,同?平章事?只是个虚衔。”
照微问他:“眼下不年不节,你怎想着要出翰林院了?”
薛序邻回答道:“得?遇娘娘之前,臣已在翰林院中坐了八年冷板凳,是因姚党在朝中一手遮天,而臣不愿苟同?。去年朝中形势已有拨云见日之态,臣仍愿意留在翰苑,是因为娘娘曾说过,愿引臣为知己。臣想着朝中虽人才辈出,能做娘娘肱骨者多,而能为知己者少,所以甘愿留在翰苑修书治学,闲时入宫为娘娘和陛下讲经筵,不碍任何人的?眼,也?无须让娘娘为我忧心。”
他语气稍顿,又说道:“可是臣昨夜才想明白一些事?情,臣在娘娘心里的?地位,并不如臣自视那般重要。或许娘娘并不缺解闷的?人,那我枯留翰林院并无意义?,不如回归朝中,尚能为娘娘分忧政事?。”
照微没想到他心里竟有这么多区区绕绕,怔愣了片刻,试探问道:“只因本宫昨夜饮了酒,竟将你得?罪的?这样狠吗?”
薛序邻再深拜,解释道:“娘娘饮酒不是为臣,酒后所言也?不是针对臣,又怎会将臣得?罪。”
“那你何必突然要走?”
“久居书馆本非臣愿,臣也?想逢盛世而伸志,建功业而立名。”
照微想了想说:“不是本宫要拦你,如今不是集中调任的?时候,你没有大功劳在身,若是突然将你调到要职上,难免惹人非议。”
薛序邻道:“臣请调去地方任知州历练。”
照微不赞同?,“那岂不成了外贬?”
“是臣自请,非娘娘恩薄。”
照微轻轻敲着玫瑰圈椅的?扶手,盯着他问道:“薛序邻,你宁可贬出京去,也?不愿再瞧见本宫这张脸,是吗?”
薛序邻说:“娘娘圣明无过,是臣生了妄念。”
他没说这妄念是什么,照微也?没有兴趣问。她静静思索了半晌,耐心用?尽,语气也?变得?冷淡,“那你就走吧,本宫会给你选个好地方,叫你待腻烦了为止。”
薛序邻叩首谢恩:“多谢太?后娘娘。”
他听见圈椅挪动?的?声响,锦绣霞帔曳地时发出缓慢的?窸窣声,走近他身边时稍顿,复又缓缓离去。
“太?后娘娘。”
薛序邻直起身来,仍保持着跪立的?姿势,脊梁却是笔直。
他并未回头?看她,只轻声说道:“臣不是泥偶,也?不像任何人,昨夜那些话既不是说给臣听的?,臣便一一转告了正主。”
照微停下脚步,“你去见了祁令瞻?”
薛序邻苦笑,“昨夜情形,原来娘娘都记得?。”
照微说:“本宫从?未当?你是任何人的?泥偶,昨夜便是找条狗套上那身皮,本宫也?会认错。本宫心里没有鬼,疑神疑鬼的?人是你。”
“是么。”
薛序邻垂下了眼睛。
可是偏偏这么巧,撞见她醉语的?人是他。他不是被踢了一脚后还能温顺讨宠的?狗,他自怜且敏感,任何一点鬼影都足以令他崩溃。
照微复又转身走到他身边,垂视着他说道:“既然你给本宫找了麻烦,也?要帮本宫一个忙才行,否则外放偷闲这种好事?,本宫未必愿意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