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夫家除了外面抓药的老邬之外,里边还有他老婆康氏,于显龙要叫师娘。师娘还生下个儿子,三岁。这位于家三少爷白天要给师娘哄着小师弟,晚上要跟老邬蹬药碾子。秦闺儿要给他们洗衣做饭,做各种粗活。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但王大夫不同,他讲究喝茶聊天,聊够了就拿笔开方子。老邬拿了方子就抓药,根本不理会于显龙。这个徒弟在医药铺里真的没用,但秦闺儿在后院很有用。师娘康氏一天到晚打麻将,小师弟就完全交给了秦闺儿。
老邬的《四百味》教了十几页,再也不提了。
归纳一下于显龙每天的工作,早晨起来把师父师娘房里的尿桶倒掉,接着把前后屋的炉子点着、烧旺,再座上水壶。打扫完院子,把开水分别分灌到茶壶、脸盆、保温的窠子壶里。然后帮秦闺儿做饭,摆好饭菜,伺候他们一家人吃完了,两个人才可以吃一口残羹剩饭。
就算这样两个孩子也吃的兴高采烈,再怎么不好也比于家大院的糠面糊糊好许多。
收拾桌子洗碗之后,于显龙要帮着老邬把一样一样的药材加工切片,分装到药架子上,写着标签儿的药斗里。尽管是读过书,那些中药名字还是有很多认不全的,老邬要一样一样告诉他。
都忙活完了,师娘该喊他哄孩子了。秦闺儿还在往房里挑水。
师娘王康氏是每天必保两个八圈的麻将。于显龙要一边哄孩子一边端茶倒水,装烟点火。晚上要跟着老邬蹬药碾子,将近三更天躺在床上已经是骨软筋酥,像散架一样。
五六天过去,于显龙睡不着了。他觉得再不能这样下去了,娘还生死不明,自己要学不到本事,白费功夫不说,娘真的没救了。
比以往强一些的就是他第一次吃到了贴饼子,这可是硬伙食,有嚼头儿,抗饿。再有就是伺候麻将局,赶上哪位老爷太太赢钱了高兴,就能赏他个三毛两毛的,这也是他最初的私有财产。
连续倒了半个月的尿桶,于显龙又发现一件奇怪而有趣的事。
睡在师娘康氏床上的男人由师傅王文治换成了抓药的邬一撮!王文治则睡到了药架子下面那张板铺上了。
奇怪归奇怪,于显龙也暗自高兴,王文治不同邬一撮,晚上不用再蹬药碾子了。
师傅每到晚上不是出去喝酒就是打麻将。这就给于显龙提供了良机!他把白天王文治所开的方子都翻出来,逐一查看几遍,然后钻进被窝默默回想白天进来的病人都是什么病症,和记忆中的药方一一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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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连续三天,十几种病症过去,于显龙有点慌了。他实在记不清、分不开那么多药名和剂量,更难把这些方子和病症一一对应。
他让秦闺儿用废纸悄悄订了本子。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于显龙又添了新活计,打扫院子。这是他在龙湾义学就十分熟悉的工作,所以干起来干净利索。现在康氏的炕上是王文治轮值,于显龙还得贪黑给邬一撮蹬药碾子。不过这时他已经多了个心眼,那就是把方子看清记住,再记好配成成药的药名和用途。
他发现邬一撮有一本《秘方配本》!
他这几天就在留意观察邬一撮的配本藏在什么地方。所以,每当他接过孩子,就有意逗着孩子前屋后屋地乱跑。他搞不清楚这个三四岁的小师弟到底是姓王,还是姓邬。反正不管是王文治还是邬一撮都对这孩子熟视无睹,只有母亲康氏对孩子视若珍宝,只要她的儿子高兴不打扰她玩麻将,做什么都成。
其他房间于显龙哄这孩子都走遍看清了,现在只剩下那个巨大的药架子最可疑。因为于显龙帮邬一撮上药,只管梯凳以上的所有抽屉,梯凳以下都由邬一撮亲自动手。在这些方型抽屉里根本藏不下一本书,唯一可能的地方就是那个写有“密陀僧”字样的大抽屉。
王文治和邬一撮也不是啥用没有,邬一撮有一本《秘方配本》,王文治有祖传的《救命十三方》。得想法弄来,一旦到手就离开此地去找娘!
又是十几天,王文治不是在酒馆喝酒就是去赌局打麻将,有时还去窑子里。这些地方都不可能是他藏东西的窝子。
于显龙又暗自查了一年半,王文治的秘方还是一点端倪也没有。邬一撮的配方秘本却被他完全抄了下来。他猜想,那十三张秘方一定是被王文治记在脑子里了,每次应用的时候都被他调换了药材,更改了配伍,增减了剂量……
两年多的时光,于显龙几乎忘了他胡编乱造的“狂龙棍法”,可每日蹬药碾子却将他的双腿练得极为有力,敦实旺长。他的个头一下子窜起两个脑袋,比秦闺儿高了半个脑袋。他往小仲景医馆里一站,谁也看不出他是个没用学徒。药架子上的药名,方子上的剂量他看一眼就清楚。
康氏却是对他越来越好,不过他从康氏的脸上看见的是恶心的媚笑,恐怖的欲火。
王文治和邬一撮却是越看他越厌恶,他俩明令这个徒弟,离他师娘远着点儿!不过王文治那双色迷迷的眼睛开始不住地盯着秦闺儿的前胸和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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