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怀疑我养父的战友就在这条山谷里?”
查西凤摇了摇头说道,“这不太可能,我陪着我养父沿着这条山谷走了不知道多少遍,几乎每一块石头我们都翻过了。”
“既然走了很多遍,查同志肯定不介意再走一遍吧?”卫燃说话间,却根本没有停下脚步。
“我这就安排人手”
查西凤话音未落,已经摸出卫星电话拨了出去。见状,卫燃也再次掏出提前准备好的驱虫药水在全身各处喷了喷,随后又点燃了一颗红塔山,猛嘬了两口之后,用猩红的烟头烫掉了胳膊上刚刚出现的蚂蝗。
“你也喜欢抽这种烟?”查西凤挂掉电话之后好奇的问道,“我只闻味道就知道是红塔山。”
“你也喜欢?”
“我养父喜欢”
查西凤走在了卫燃的前面,一边带路一边回忆道,“他的烟瘾很大,但不是经常抽。想抽的时候,一天能抽一包多,那个时候,他还会喝酒,和华夏产的二锅头,或者西凤酒,喝哪个,全看他有多少钱。”
“要来一支吗?”卫燃说着,已经将烟盒递了过去。
“谢谢”
查西凤接过烟盒抽出一支熟练的点上,在将烟盒还给卫燃之后继续回忆着他和他养父刀班长的点点滴滴。
“轰隆隆!”
就在头顶响起一道闷雷的时候,身后也追来了一行年轻的小伙子。
这些小伙子肤色偏黑,身材普遍矮小,各个穿着轻便的从林学和速干衣裤,而且无一例外,他们都各自戴着一顶双面迷彩的奔尼帽。
“校长!”
领头的小伙子在放下和同伴用竹竿抬着的东西之后挺胸抬头敬了个礼,用越南语说道,“东风1班报道!”
“找个营地吧”查西凤随和的吩咐道,“山洪马上就要来了。”
“是!”
这个看着也就20出头的小伙子再次敬了个礼,随后招呼着他身后那些小伙子继续两两一组的用竹竿抬着物资就往山谷一侧的半山腰跑。
“我们也过去吧”查西凤换上了汉语,“再有最多10分钟山洪就要到了。”
“这都是你的学生?”卫燃饶有兴致的问道,“他们看起来更像是军人。”
“他们都是因为战场遗留的炸弹造就的孤儿”
查西凤顿了顿,又额外补充道,“和我一样,都是战争孤儿,所以我收养了他们,让他们学习排雷,凭借排雷的技术离开越难,去更好的地方生活,或者,或者死在雷区里,无论哪一种,都是不错的结局。”
“离开越难?我以为。。。”
“早在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说了我从不认为自己是越南人。”
查西凤一边往半山腰走一边自嘲的说道,“养父过世之后,我都不知道我算哪里人,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卫燃摇了摇头,这个美越混血,甚至可能是亚裔美国人和越难人的混血儿虽然在越难长大,但将他抚养成人的,却是个华夏老兵。
确实如他所说,在他的养父刀班长去世之后,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就像。。。就像没了根的浮萍。此后半生,他唯一的寄托也就只剩下了他头上那顶大五叶迷彩花纹朝上,虎斑迷彩内里的奔尼帽。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油锯的轰鸣传进了两人的耳朵里,很快,半山腰处的一棵热带乔木被那些排雷学员们锯断,只用极短的时间便整理出了一块足够他们十多号人休息的营地,顺便还不忘在营地周围洒满了驱赶蛇虫的药粉,并且挖掘出了至关重要的排水沟。
当卫燃和查西凤二人在渐渐掉下来的雨点中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些小伙子们已经动作麻利的搭好了三顶大小不一的帐篷,以及一块足够大也足够显眼,以至于让人难免怀疑下面是不是藏了什么新式飞机的尼龙布天幕。
此时,这些小伙子们正在这天幕下合力挖掘着散烟灶呢——华夏式的散烟灶,那灶台上,甚至还有一口华夏式的行军锅。
“咔嚓!”
又是一声闷雷在头顶炸响,汹涌的暴雨也在眨眼间倾盆而下。他们刚刚逗留的山谷中,更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出现了浑浊且混杂着各种漂浮物的山洪。
这一切,都像是1984年那个刻骨铭心的春天一样,让太多太多的人魂牵梦绕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