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相州人,姓岳名飞字岳鹏举,原为元帅府刘副统制麾下,后来赏为武翼郎,以武艺著称……之前曾在元帅府中与臣一起饮过酒,应该便是官家所说之人了。”
“他人在何处?”
“两月多前,官家在南京(商丘)登基,然后当时在位的李相公……也就是李纲李伯纪了。”杨沂中主动做出了说明,俨然是对帐内官家落井后‘失忆’的事情一清二楚,知道该怎么说。“李相公准备让官家巡幸南阳,而黄相公与汪枢相准备让官家巡幸扬州,一时争论不休,这岳鹏举听说后便违背制度,越次上书官家,要官家抗金,并弹劾三位宰执误国,结果被直接罢免一切军职,撵出军去了!”
“岳飞弹劾李纲误国?”饶是赵玖对这年头一些事情的荒谬早有准备,也不由目瞪口呆。“为此被撵出去了?”
“是!”
“他俩不都是抗金的吗?”赵玖愈发觉得荒唐,岳飞居然是因为弹劾李纲而被罢免。“李纲更是天下抗金旗帜!”
“这便是那岳飞的罪责所在了。”杨沂中的声音依旧从容。“他身为一个武翼郎,官职极小,又是武臣,朝堂大局、前线形势什么都不知道,却上书言国政,以至于连弹劾人都弹劾错了,如何不会获罪?当时主政者仍是李相为主,说不得便是被李相心腹给逐出去的。”
“且不说这些,”风声中,赵玖沉默了片刻。“你可知道岳飞现在人在哪儿?”
“去向不明,但他是河北相州人,因家乡离乱,抗金之意甚坚,此番离开军中大约是要回河北参加义军继续抗金了吧?”杨沂中勉力再答。“可河北大半沦陷,兵荒马乱,想要找他未免太难。”
赵玖彻底无奈,却还是带着一丝不甘心:“杨卿可记得他奏疏中所言的都是什么事?”
“无外乎是劝陛下亲自率六军渡河北伐,往相州去抗金,不要往南走……”
赵玖一时恍惚……即便是他也知道宋军主力尽丧,河北一马平川,偏偏金人主力此时俱在河北,其中包括女真人、契丹人、辽地汉人在内的骑兵不下十万,这是要他领着万把人去河北送吗?
而且他哪来的六军?
更不用说,之前那些赤心队的人还说了一件事情,乃是赵构未登基在河北为元帅时也不是没打过,而且是让宗泽去打的,结果仍然是一败涂地。
这岳飞……
“这岳飞今年多大年纪?”赵玖心情愈发糟糕了。
“二十四,比臣还小一岁。”杨沂中轻声相对。
赵玖早有预料,但此时依旧忍不住一声叹气,他是真想放声问一问这茫茫原野,他这个官家的心腹到底在何处?
随着帐内一声叹气,赵官家到底是没问出口,反而是帐外那位祗候忍不住低声追问了一句:“官家为何一定要找此人?”
“我是真想留在中原抗金。”赵玖近乎无力的应声道。“前几日在班值中听人说他是个武艺绝伦的人才,又是河北人,抗金之意甚坚,想着或许能一用。”
“且不说此人,只说此番走扬州,不是官家之前斟酌许久后的决断吗?”杨沂中难得追问不止。“如何又要留在中原?”
“哈……”
赵玖一声冷笑,并未做答。
其实还是那个问题,说实话没用……对于行在这里的投降派们而言,你告诉他们哪怕是去了扬州,甚至去了江南,金人都不会放过他们,他们只会觉得荒唐。
想想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对偏安存在幻想,又哪来的投降派,或者好听一点,又哪来的主和派呢?
“官家何故发笑?”
杨沂中今夜主动开口的次数似乎要超过了之前数日面对这赵官家的总和。
“我赵九抗金,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赵玖无可奈何,只能在榻上随便敷衍了一句。“国仇家恨这四字,杨舍人难道不懂吗?为何你们总觉得我要苟且偏安呢?”
秋风呼啸不停,夜色浓郁,而一直到黄淮大平原的正东面渐渐发白,帐内帐外却都没有再吭一声。,!
子、红袍子和绿袍子的区别!
毕竟嘛,但凡大宋的文官有点用,至于弄出靖康之变来?
而且再说了,眼下是南逃途中,寥寥几位主战派的文官早就被撵走了……上过历史书的李纲被罢相,此时不知道在哪里;宗泽被排挤到东京,根本分不开身;甚至据他所知,同样上过历史书的民间主战派,也就是太学生陈东等人,之前刚刚被这个身体的主人在南京(商丘)给砍了!
这种情况下,
你让他怎么跟人沟通?跟谁沟通?沟通了就有人信他吗?而最最让人无力的,是他居然无法反驳……因为他也真不知道该怎么抗金,拿什么抗金?
难道真要先逃到临安去,再缓缓图之吗?可他不甘啊!
只能说,活该这些辽地出身的赤心队士卒误以为金兵大军到来后起了贰心!
“官家!”
帐外的嘈杂声已经渐渐小了下去,风声呼啸之下,杨沂中再度开口。“通直郎刘晏在帐前请罪……”
“不关他的事,那几个人也都赦免放归吧!”赵玖隔着帐篷随口答道。“本是辽人,想去哪儿就让他们去哪儿吧,我就不当面赦免安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