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蓬苦笑道:“老伙计,我实话也跟你说,之前的黑袍,他害死这么多人,得到了很大的法力,可是这数十万亡灵祭祀祖先给他的神力,也不是刘裕的对手,又好比天师道,我扶持了他们几十年,酿成这么大的声势,最后也要完蛋了。”说到这里,斗蓬无奈地摇着头:“刘裕可能真的有什么神秘的天命在身护体,不是我们可以正面对抗的,今后我得转入地下,让那些可以利用百姓,利用民众的人跟刘裕对抗,破了他那套为民而战的理论,这才是我的机会。所以,我现在是希望天下太平,没有战乱的,反倒是刘裕,他是为了自己的功业要发动战争,你要阻止的,是他,不是我。”鸠摩罗什沉声道:“如果连你都没了对抗刘裕的信心,我又能拖住他多久呢?慧远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活不了多久,而且他一心想去天竺礼佛,完成心愿,若是他在路上就死了,你的一切布置,都是白搭。”斗蓬微微一笑:“那最好就让慧远去不了天竺呗,他要去,得上船才行,我到时候和黑袍设个局,让天师道能把船都开走,没了船,慧远只能留在广州,而且他留下来后的战后法事,包括对天师道的战俘,家属们的处置,要是让他看到晋军大开杀戒的一面,想必会更坚定与刘裕对抗的信念。我看中慧远的,就是他这种坚定的信念和不为强权所屈服的意志,这是以前跟我合作过的那些个各怀心思的家伙们,所不具备的,至于要让他活得久点,我应该还有点办法。”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我也是各怀心思的一个,是吧。”斗蓬哈哈一笑:“大和尚,你的心思就是积累功德,肉身成佛啊,这有啥不好说的呢?在成佛的过程中可以普渡众生,顺便打倒那些挡在自己成佛路上的敌人,报复那些阻碍你成佛的仇家,这也没什么不对的啊?就算是如来佛祖,在成佛的过程中也是经历了无数的劫数,打倒了无数的对头,这才坐上了西天的佛祖宝座,对不对?”鸠摩罗什叹了口气:“其实,我们佛家也是金刚怒目,斩妖除魔的这种说法,但法力是难以控制的,一旦使用过渡,那可能反而是伤及无辜,所以传入中土的佛教,讲的还是慈悲,修业,无为这些,不主张以暴制暴。这也是我不希望你们这些人挑起战乱,祸及天下的原因。”斗蓬笑道:“一步步来吧,就连黑袍现在也想当个官员,以后在官场上结交世家贵族,以世家之力与刘裕对抗。而我,可以进一步地转入地下,一方面完成我自己要做的事,另一方面,可以跟你联手,通过慧远这样的在民间有威望的人物,来抵消刘裕的影响力,败坏他的名声。”说到这里,斗蓬的眼中冷芒一闪:“刘裕只是个将领,只是个勇士的时候,他是大晋百姓的保护神,是不惜性命为他们战斗的大救星,人望之高,即使连皇帝也不如,但现在,刘裕位高权重,控制了朝政,百姓们的税收抽丁,都是由他决定的,这种时候,刘裕就成了统治者,他那想要收复失地,驱逐胡虏的梦想,反而会成为民众头上沉重的负担,这种时候的刘裕,就会站在世家贵族,甚至是平民百姓的对立面,变成他们当初最讨厌的人了。”鸠摩罗什沉声道:“可是刘裕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加重税赋,抽丁打仗,而是为了北伐的理想,你们晋人不都是以这个为人生目标吗?”斗蓬冷笑道:“那不过是挂在嘴上的口号罢了,因为统治者是司马氏,仍然延续着西晋的司马氏,对他们来说,有国破家亡之仇,也有必须收复失地的任务,不然他们统治的合法性就没了,而那些世家大族呢,在南渡之初,也需要借着这些大义的名份,让本来江东的本地土着们,交税抽丁,最后以国家的名义来占有这些资源,一边壮大了自己,一边削弱了江东的土着家族,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再想反抗,就要落得个叛臣贼子的下场。”“但是,这些只是高层内斗时打的大旗罢了,中下层的百姓,其实对北不北伐,收不收复失地,没太多的热情的,给谁交税不是交税呢,就算给胡人统治,也没太大区别,也许京口这些地方,多是北方南下的流民所聚集之所,不想给胡人统治,都想打回老家,但京口之外,又有几个是这样想的呢?刘裕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把京口人的想法,误认为是整个晋朝百姓的意志,以为所有人都会支持他北伐,这是他犯的最大错误。”鸠摩罗什点了点头:“所以,你现在是要用慧远这样的人,来表达晋国各地的百姓,并不想北伐,并不想打仗,只想过平安稳定的小日子的这种想法,用这样的真实民意,跟刘裕那不切实际的野心和欲望抗衡,对不对?”斗蓬微微一笑:“是的,刘裕口口声声是为国为民,但如果民并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想要北伐,那这个旗号就打不下去了。接下来,他如果再违背民意,一意孤行地想在国力没有恢复的时候再北伐,就可以说他是桓温那样的人,想借着北伐的功业,行篡位夺权之实。如此一来,他在百姓们的心中,就跟以前的那些军阀没有区别,都是驱使自己送死,踏着自己的尸骨坐上大位的野心家。”鸠摩罗什笑道:“一旦失了民心,那刘裕就不剩下什么了,世家贵族与他离心离德,不可能真正地站在一起,而部下的军队,或许少帅大将们,还有中高级军官对他还有旧情,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新兵和下级军官,那些没跟他在一起战斗过的人,未必对他还有多少感情,只是当成一个顶头上司罢了,到了这时候,民心,士族之心,军心都没有,也是他的大业转头成空的时候了吧。”:()东晋北府一丘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