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巴黎人要是想知道千里之外的马赛发生了什么,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买一份报纸。
即使是那些买不起报纸的人,他们的消息也基本是从那些看了报纸的人那里听说而来的。
也就是说,普通人获取信息的渠道是相当有限的,报纸就几乎是他们全部的信息来源。
而只要控制了报纸,就相当于控制了新闻与舆论。
劳伦斯很清楚,不论是这个时代还是前世的时代,舆论都比所谓的真相要重要许多。
就比如路易十五这样的人物,有多少人亲眼见过他并亲身和他打过交道呢,那些躬耕在乡村里的农民们很有可能一生也见不到他们的国王一面。
但是他们却总是会在茶余饭后之时津津有味地讨论起国王的种种事迹,而这些事迹也不过是在舆论场上打听而来的,没有人见过真正的国王。
换句话说,一个人的真实本性是什么样根本无关紧要,只要他的舆论形象是个慈父,那么人民便认为他是个慈父,他的舆论形象是个暴君,人民便认为他是个暴君。
就如同曾经被劳伦斯利用的那位阿雅克肖孤儿院院长老马里奥一样,普通的群众接触不到真相,只会认为他真的是一个慈祥和蔼,为孩子们操劳一生的善良老人。
而能够操控这一切的,就是这个小报童的挎包里,那一叠叠轻飘飘的报纸了。
“如果能把巴黎乃至全法的舆论掌握在我手里。。。这可就。。。”
想到这里的劳伦斯两眼微微眯起,脑海里渐渐浮现起了一个长远的打算。
“呃。。。先生。。。?”
小报童见眼前这位先生忽然之间就走了神,不禁奇怪地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小心地问道:
“您要报纸吗。。。?”
劳伦斯这才惊醒过来,将这些思绪暂时放到一边,目光柔和地看向这个报童,主动伸手把他那沉重的挎包拎到桌子上,笑着说道:
“当然当然,就给我来份那个。。。你刚说的金融消息报吧。”
“好勒,先生。”
男孩兴奋地将挎包打开,从里面抽出一份纸张厚实,印刷精美的报纸递给劳伦斯,同时伸手说道:
“一个利弗尔,先生。”
劳伦斯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
“一个利弗尔?一份报纸?”
男孩同样愣在了原地,不禁又打量了一番劳伦斯的衣着,心想这样打扮得体的先生不可能连一个利弗尔都不付不起吧。
以劳伦斯现在的身家当然不是付不起一份报纸钱,而是他想到了,这个价格根本不是普通群众能够接受的,恐怕也只有出入在交易所广场的金融家会购买这样的报纸。
“金融消息报的定价一直都是这个价,先生,我绝对没有故意抬高价格。”
男孩以为劳伦斯是在怀疑自己,连忙摆手解释道。
劳伦斯皱眉瞥了一眼男孩的挎包,看起来里面有不少种类的报纸,于是问道:
“其他的报纸也都是这个价格吗?”
“其他的。。。”
男孩挠了挠脑袋,还是耐心地解释道:
“别的报纸倒没有这么贵,像巴黎晨报只要十个苏尔,法兰西评论报要十二个苏尔。。。”
劳伦斯默默地听着男孩报出了巴黎市面上几乎所有的报纸价格,但是哪怕是其中最便宜的也要五个苏尔一份。
五苏尔的价格已经能让贫苦人家吃上一天饱饭了,他们是肯定不会主动购买的。
就连稍微富裕一些的小市民估计也不会全年订购而是几人合订一份报纸。
“也就是说,现在的报纸在下层人群的普及度远远不够啊。。。”
劳伦斯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道。
这样的结果其实也不奇怪,报纸除了较高的价格之外,本身也不符合底层群众的娱乐需求。
那些识字率不高且挣扎在温饱线的贫民们,即使手里有了闲钱也不会去买那些生涩难懂的报纸来看,他们更愿意把钱丢到酒馆或是赌场里。
而各个报社的编辑看样子也没有把这类人当作他们的受众对象。
其实这样的决策也无可厚非,毕竟报社是要赚钱的,如果发行专门面向底层群众编纂的报纸,恐怕连成本都捞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