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如意沉默了许久,用力的握着拳头,才又轻声道:“我愿随陛下而去。”
“……!”
楚旸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而他提在手中的那把长剑,也在此刻因为他双手的颤抖而迎着寒光不断的闪烁了起来——他这一生,有许多人匍匐在他的脚下卑微求生,也有许多人阿谀奉承几乎将他捧到天下,可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最终都背弃了他,甚至背叛了他,而唯一在此刻追随她的,只有眼前这个小女子。
他的,知己。
楚旸微微的笑了起来:“知己。”
他一边笑,一边点头,望向这个高大空旷的大殿,上方有金灿灿的龙椅,周围是朝臣们班列的位置,他想得起自从自己登基之初,那些文武百官们罗列两旁,对着自己制定的国策方针不停的劝谏,指责,在他的眼中,这些人永远都是鼠目寸光,而在殿外,那些拿着刀剑对着自己怒目相向的人,更是愚钝卑劣,而他,就是被这些人背弃,辜负的。
如今,他只剩下这一个——
“知己,知己……”
楚旸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狂放,好像在这一刻,死亡的恐惧已经不足以压倒他,外面环伺的刀剑恶贼也不能令他惧怕,他再一次举起手中的长剑,细细看着那锋利的剑刃,突然一伸手,将商如意拉到了怀中。
“啊!”
商如意猝不及防,发出了一声惊愕的低呼。
而同时,楚旸已经站到了她的伸手,一只手揽住她细瘦的腰肢,一只手挽起她的手,两人合握住剑柄。
这个姿势,是剑舞的起势。
商如意立刻安静了下来。
她侧过脸,看着身后的楚旸,两个人此刻紧紧贴在一起,连呼吸与心跳仿佛也在此刻连同。而楚旸跟之前一般,带着她身形游转,一起势,长剑便在手中挽出了一个剑花,顿时寒光耀眼,展开了一幅曼丽的画卷。
在这幅画卷上,商如意随着他进退,如同一对戏花蛱蝶,在翩跹飞舞,有过上一次的剑舞,两人配合也更加默契,宛如双生。
而这时,楚旸的口中慢慢的吟唱起来——
座下三千客,堂上文武臣。
醉饮更狂歌,知音唯一人……
商如意的心不由得一悸。
她的手上一顿,可楚旸却仍旧握紧剑柄,带着她的长臂舒展,顿时,剑势去如流星,甚至在空中击出了一声苍然龙吟,而随之,两人的手臂又慢慢弯曲,手腕翻转,长剑收势,一股柔力将其寒光碾碎,如同星河游龙,漫行婉转。
却也如他,那般寂寞。
原来他脚步的游移,是在绕着他心目中的三千客,文武臣,可是,醉酒狂歌后,他的身边,只有自己……
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死亡将至,身后的九五至尊也紧紧的环抱着自己,周围更是刀剑环伺,禁卫军的人在虎视眈眈,可商如意,却突然想到了宇文晔……
她,又想到了他。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既然能助盛国公起兵,那现在的伤应该已经痊愈,而江皇后就在身边,他们之间,将再无隔阂。
唯一的障碍——
而就在这时,手中的长剑又是一抖,一泓剑光震荡了她的思绪,也让她更清醒了几分。
自己,从来都不是他们的障碍。
宇文晔要什么,做什么,根本没有人能阻止他,他就是一个连神佛都不惧的人,又怎么将自己这一个小小的“障碍”放在眼里?
更何苦,这个“障碍”也快要消失不见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在心中轻笑了一声。
这一笑,却止不住心中的酸楚,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立刻,她的眼中盈满了滚烫的泪水,甚至连眼前那挥舞的剑光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