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队伍的最前列,对着那些病患又说了几句话,虽然离得还有些远,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立刻就看到那些病患们连连点头,然后排起长队,一个个挨个的往凉棚下走。
他们显然是接到了盛国公的命令,一改往日在延祚坊和长乐坊中潦草朴素的衣着,都换上了官府,慢慢的走到了城门外的凉棚下,在左骁卫军的安排下,依次落座。
这些低低的议论声也随着阵阵清风,吹到了明德门前方不远,一家临街的酒楼二楼。
商如意的眉心,也不由得微蹙了一下。
立刻,有人高声喝道:“开城门——!”
最后,他接过那妇人手中的册子,提笔在上面画下一横,然后向那妇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而再看向城门口,紧跟着那妇人身后,其他的病患此刻也都欣喜不已,一个个迫不及待的往前走。
她立刻便要往外走,可刚走到城门口却又停了下来,转身看着那些医官,和站在路边,虽然仍旧蒙面,却露出了一双温柔而清明的眼瞳的宇文愆,突然跪了下来,对着他们连连磕头。
“若不是宇文大公子,这些人哪里能捡回一条命,就算能活下来,也得被剥掉一层皮。”
他果然要回去了。
卧雪道:“那现在——”
而商如意看得更清晰的,是那些人踩在脚下的,又深又黑的影子,在一点一点的拉长,随着太阳慢慢的往西倾斜,时近傍晚。
这时,耳边低沉的话语声也结束了,商如意虽然神情不变,但气息还是有了一瞬间的紊乱,沉默半晌,才抬头看向身边的人:“这就是你回去打听到的?”
说着,她伸手捻起面前桌上一杯酒,看着里面微微晃荡,漾出的层层粼光,眼神也随之闪烁起来,轻声道:“况且这些消息,已经够用了。”
他显然有些疑惑,也想发问,但毕竟这是主人家的事,无眼耳口鼻舌身意虽是佛家的修行,却也是为人下属的一种必备的条件,不听不问不看,他只要做好事情便罢。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长街上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原本喧闹的城门口也安静了下来,不少人转头看去。
“还有,小姐和姑爷后来也去半岩寺祭奠过。”
回应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部下姜克生。
说完,姜克生行了个礼,又对着站在商如意身后的卧雪和图舍儿点了点头,便转身退出了这个雅间,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了他下楼梯的声音。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还在费力思索的图舍儿,苦笑着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却听见外面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是店小二又领着人上了二楼,打开了旁边雅间的门将人迎了进去。
一看到她离开,周围的人全都欢呼了起来。
商如意立刻道:“不用说了,我明白。”
正是宇文愆。
商如意点点头,微笑着道:“你这一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
宇文愆对着身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一个侍从立刻走过去,将那妇人扶起身来,送她出了城门。
看来,又是来看热闹的人。
已经快到申时三刻了。
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听着旁边的雅间里又有人点菜,又有人要酒,那店小二跑上跑下,忙得不亦乐乎,可脸上却是欣喜难抑的笑意,跟那终于走出了大兴城,准备回家的妇人一般,仿佛终于看到了光明。
等到他们一坐定,左骁卫军便开始驱赶一些站在街边的看热闹的百姓。
矮桌后,是太医署的那位医监吴患之。
但所有这些热闹,吹到二楼临街的雅间的窗边,又都安静了下来。
太医署的医官们也开始有条不紊的为这些病患诊断。
话没说完,商如意回头瞪了她一眼。
最后,那妇人走到了林时安的面前。
他客客气气的请那妇人将手放到桌上,诊了一回脉,又让对方张开嘴,看了看舌苔,再翻看了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