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一看,果然是裴行远,穿着一身翩然的月白色长衫,衣冠楚楚,风流倜傥,只有眼睛里残留着的一点血丝能看得出昨晚睡得并不好;而他一只手还抓着沈无峥的衣袖,生生将人扯了进来。
沈无峥一脸无奈,袖子被扯得快要从肩膀上裂线脱落了,却也挣不开,看着裴行远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直摇头。
一看到他,商如意倒是立刻起身:“哥,裴公子。”
裴行远笑眯眯的道:“凤臣,如意,叨扰了。”
说完,自顾自的坐了下来,还硬扯着沈无峥坐到了他的身边,然后笑嘻嘻的道:“今天是喝什么粥啊?”
商如意倒是记得,他上次也是一大早过来,说是自罚,却直接端起一碗粥就吸溜起来,比他们做主人的还自在,于是只笑道:“只有白粥。裴公子怕是喝不惯,舍儿,再去让厨房弄两个小菜过来。”
图舍儿笑着应了,转身跑了出去。
裴行远笑道:“还是如意好,知疼着热的。”
沈无峥在一旁,脸色沉沉的道:“你就不能有点世家公子的样子吗?”
裴行远嘿嘿笑道:“是真名士自风流,我这个人,从来不拘小节的。”
沈无峥直摇头。
他出身名门,又师从大儒李通,自然很顾忌主客之分,更知内外有别的道理,之前裴行远一大早拉他过来,他都不肯,是等裴行远上门之后他才来的,而今天却一道过来,显然是被裴行远硬拉来的。
若是平时,宇文晔也难免要奚落裴行远几句,但因为今天沈无峥一道过来了,他倒不好说什么,只说道:“你一大早把辅明兄硬扯来,是要做什么?”
裴行远睁大眼睛看着他:“当然是商量大事了。”
“……”
“昨天——咱们的事情还没说完呢。”
一提起昨天,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只怕只言片语不对,又引得裴行远难过,可他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尤其是长菀添了两副碗筷,盛了粥给他之后,立刻端起来喝了一大口。
昨天其他三个人虽然作陪,但都没喝多少酒,只他一个人喝得最多。宿醉的人第二天往往容易头疼,也没什么胃口,只有这样的细粥吃起来最熨帖暖胃。裴行远舒服的喟叹了一声,道:“还是你们家的厨子好,这粥熬得又细又稠,比我家的厨子手艺好多了。”
宇文晔神情复杂的笑了笑。
一旁的商如意也有些小心,只看着他不语,另一边长菀又盛了一碗粥奉给沈无峥,他哪里肯要,还是商如意亲自拿了碗来送到他手里,沈无峥才无奈的接了。
但众人还是没有说什么。
只看着裴行远又喝了一口粥,咽下去之后,然后说道:“那个西突厥,他们到底要准备怎么用兵啊?”
“……”
一时间,围着矮桌的几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商如意尤其小心的看着他——昨天就是因为提起西突厥,知道了雷玉的婚事,他才会那么难过,没想到今天一大早,他又上门来,又是旧事重提。
难道,他忘记那件事了?
看他认真的看着宇文晔和沈无峥的样子,目光纠结中带着几分凝重,似乎真的已经忘记了昨天让他痛苦不已,却苦不能言的情殇,满心满眼里,只有西突厥可能出兵的大事。
渐渐的,商如意好像有些明白过来。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其实,也未必就有男女之分——比如裴行远和雷玉之间,相较起来,雷玉就是更洒脱的那个人,她虽然对宇文晔有情,但并不影响她和商如意做朋友,甚至在看到商如意被抛下,独自面对雁门郡的危难的时候,知晓责任在宇文晔,也不一味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