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天亮前随便猫一会儿就能歇过来,保证不会影响到产品质量。”
“我们就是想多挣点钱,这样的活儿不是经常有,好不容易遇到一次,我们哪里舍得睡觉。只要能挣到钱,我们不睡觉也精神。”
“厂长,你就通融这一次吧,让我们多干点儿,我们不累,真的。”
“对对对,我们相互监督,保证安全生产。”
她们这样,让杨文妮觉得自己像周扒皮,在剥削她们的劳动力。
问题是正好反过来了,她一直在控制工人加班,反倒是工人自己偷偷加班。
是她不够有威严吗,姑娘们好像根本不把她的话当回事,还是觉得她太好说话了。
“我们得知足,不能光想着挣钱,身体和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杨文妮板起脸,要让她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除了刚来的新手,你们这些老手,随便干干哪个不比城里的正式工挣的多。
城里的正式工那点工资要养活一大家子,米面粮油全部要花钱买,咱们这里家家户户都种粮食,厂里还管吃管住,吃的不用花钱。
你们的工资养活一家人应该绰绰有余了,没必要这么拼,年纪轻轻的熬夜伤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
“我哥哥刚订了婚,彩礼还没着落呢,我得给我哥哥挣彩礼钱,不然他娶不上媳妇,让人家笑话。”
“我家的房子冬天漏风,夏天漏雨,前段时间刚翻建了,建房子的钱还是借的,等着我挣的钱还账呢。”
“我家也是建房子欠下了饥荒。”
“我弟弟学习好,老师说他能考上中专,我得攒钱供他上学。”
杨文妮在她们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从小就被灌输要为家里挣钱的思想,被精神绑架,渐渐活得失去自我,把家庭的重担全部放到自己身上,牺牲自己的所有利益去完成家人的梦想。
比如赚钱给哥哥或弟弟盖房,用彩礼钱给哥哥或弟弟娶媳妇,赚了钱全部给家里,什么都只想着家里等等,无怨无悔,并且丝毫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对。
有些家庭,孩子是用来疼爱的,而有些家庭,只有儿子值得被疼爱,女儿则是用来压榨的。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女孩子活的真是太辛苦了。
可是杨文妮又能怎么办,说服她们脱离原生家庭独立吗?那是不可能的,大环境都是这样的,不是凭一己之力就能改变的。
“不管你有一千一万个借口,煤油灯必须收起来先交给老吕保管,休班的时候全部带回家里,不准再出现在厂里。”杨文妮斩钉截铁地道,“你们想加班多挣钱,我可以延长车间供电的时间,但是,十二点之前,必须回宿舍睡觉。”
姑娘们虽不情愿,但杨文妮严厉起来她们便不敢反驳,起码车间能够供电到晚上十二点,再不用黑灯瞎火的点煤油灯加班了。
通过此事,杨文妮突然意识到,厂里有必要设一个纯手工刺绣的车间,这样以来,工人们的手工技艺非但不会生疏,反而会继续提高,更方便供应高端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