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站在地下酒窖里,握着手机,视线盯着手机屏幕,在存放红酒的红榉木架前反复踱步,私信界面已经显示了已读,但徐善却迟迟没有回复他,他拧着眉,薄薄的唇瓣紧抿成一条直线,在酒窖里冷光源的光线下显得愈发阴沉。
夜色渐深,白日里青藤红砖的德亚高现在寂静空旷。
答应了宋璟要帮他举报徐善之后,男生就一直没有离开学校,其实他也害怕,犹豫不决,但既然已经答应了宋璟,他就想速战速决,怕多生是非。
宋璟说的对,徐善通过不正当的手段拿到了一等对所有人都不公平,他做的不是坏事,而是为了公平,更重要的是为宋璟做一些事,能缓解他内心深处被负罪感煎熬折磨着的痛苦。
刚放学那会儿,德亚高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他只敢挑没有人的时候偷偷举报,也就是现在,学校里除了偶尔巡逻的安保就没有其他人了。
男生从德亚高科学楼的后侧绕到教学楼后门,一路避开监控,上到七层,轻手轻脚,忐忑不安地走到了校内惩戒委员会委员长的办公室门前,办公室门右侧墙面上设置了一个举报箱。
男生也不知道他的举报到底能不能成功,他怕直接将信放在举报箱里根本就没有人看,弯腰轻手轻脚地将信顺着门缝塞了进去,而后将u盘放进了举报箱里,宋璟给他的黑色u盘虽然薄,但从门缝里塞不进去,只能放进举报箱里,不过信塞进了门里,明天委员长一进办公室肯定能看到。
男生做完这一切之后,心脏扑通扑通剧烈狂跳,匆匆离开。
与此同时,刚结束烤肉店兼职,下了公交车的宋璟穿着德亚高的制服走在回家的路上,脸色苍白,神情阴鸷,垂眼像是在思索事情,他不知道男生会不会真的按照他的话去做,就在这时他西裤口袋里的手机叮了一声。
他拿出手机扫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
[宋璟,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
看清屏幕上的字,宋璟眉眼间的阴郁稍微消散了一些,他没回复,随即按灭了手机放回到裤兜里,抬步往家中走。
宋璟到家的时候宋母还没睡,夜色深,室内又开着灯,光线明亮,宋璟站在门口就瞥见桌子上摆着的小蛋糕,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
见他回来,宋母微笑着小幅度地冲他招了招手:“儿子回来了,今天我发了薪水,又是你成绩发表的日子,给你买了一个小蛋糕,庆祝一下。”
宋母笑的柔软,说着又怕宋璟嗔怪她乱花钱,舍不得吃,连忙又添了一句:“放心,不贵,快过来尝尝。”
宋璟沉默着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挪不动步子,微微垂下头,避开宋母视线,不敢和她温柔的眼神对视。
他不是一等。
可他本该是一等的,都是因为徐善,是她用卑劣手段夺走了他的位置。
宋母见宋璟一直沉默着,不作声,情绪不怎么好的样子,眉眼间的笑意也凝住,试探着开口询问:“怎么了,儿子,你没事吧?”
良久,宋璟才缓缓开口,嗓音有些喑哑:“妈,这次我没能拿到一等。”
闻言,宋母瞬间松了一口气,而后轻笑出声,像是无奈,语气温和:“你快要吓死我了,儿子,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只不过是没拿一等而已,这不算什么值得难过的事情,人生总是有输有赢的,不管你拿几等,只要你能健康幸福的成长,我就已经很感恩了,很开心了。”
也许是灯光太过明亮,有些刺眼,又或许是宋母的语气太过温柔,宋璟突然就觉得眼睛鼻子有些泛酸,极力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故作平静:“妈,我下次一定会拿到一等的。”
宋母站起身,走到门口扯着宋璟的胳膊让他在桌子旁坐下,一边走一边说:“你这孩子就是太要强。”
“你的内审成绩已经很优秀了,对于申请延世大来说肯定没有问题,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总是考一等的话,别人的压力也很大啊。”
她把宋璟拉到桌边坐下,一边说一边切了一块蛋糕递到他手边,
宋璟抬起头接过,宋母这才看清他额角处掩在黑色碎发下的伤口,宋母心下一惊,想到前些日子在李家元少爷对她的试探,一把拂开他挡住伤口的碎发,声音变得尖锐:“你怎么受伤了?”
宋璟不想让母亲担心,温声安抚解释:“没事,今天在烤肉店兼职的时候,地上的水没擦干净,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怕宋母不信,连忙又添了一句:“还打碎了一瓶烧酒,老板把我训斥了一顿。”
宋璟理由编得很合理,但宋母不相信,她在恩善院工作十多年了,那里都是聋哑的幼龄儿童,小孩子都爱动,跑来跑去的难免磕碰,她都要负责帮忙处理伤口,对摔倒了,磕碰的伤口再熟悉不过,宋璟额头上的伤口带着明显的划痕,而且周边已经没有什么血迹,差不多都干涸了,带着微微的红肿,绝对不可能是晚上在烤肉店兼职摔倒弄出来的伤。
宋母太了解宋璟了,她的儿子就是因为太懂事了,不想让她担心,所以很多事情都不同瞒着她,不同她说,她知道在宋璟嘴里问不出实话,所以更担心,她害怕他额头上的伤口是在学校弄的,联想到前些日子元少爷对她的试探,不由得更加不安,她怕是元少爷做的。
她在李家工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越发深刻认识到她凭着曾经在恩善院的几面之缘就判断先生,太太和少爷们是善良温和的人,这个认知是有多么的错误,李家所有人中元少爷更是最阴晴不定的,他极其厌恶贫穷低贱的人,没有同理心,而且很暴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