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傅大夫并不是健谈之人,除了在嫂嫂秦云敷面前,其余时刻,他都很拒人于千里之外,也幸好如此,免得了周妩与他相面无言而倍感不自在的尴尬。
到了医馆,霜露已经提前带着车夫候等多时,周妩去厢房重新换回自己的女装衣衫,出来后与傅荣初简单致意了下,便上了回丞相府的马车。
在车上,周妩询问:“我出去一下午,府上没出什么事吧。”
霜露回:“倒没旁的,就是冯太常家的大小姐来过一趟。”
周妩意外道:“素素找我?”
“是。”霜露详述说,“冯小姐是哭红眼睛来的,像是又与梁将军起了口角,她不便回家去诉委屈,只好寻到小姐这儿,只是不巧,小姐不在,奴婢只好随意替小姐编了个出府由头。”
周妩微顿:“你可有探问素素遇到了什么难事?”
霜露为难摇头:“奴婢见冯小姐哭得实在伤心,不敢上前多嘴,连奉茶时都是颤巍巍的。”
周妩沉默片刻,吩咐说:“我们先不回家,改道去梁府。”
“是。”
周妩在京中贵女圈际中结交不少,但若说彼此亲近无间,能做到全然信任的闺友,实际上也就那唯一的一位。
冯素素是冯太常家的嫡长女,年幼时也算身为爹娘掌上的一颗明珠,可娘亲病逝爹爹再娶,嫡女千金的尊贵也随着继母掌家,继妹争宠而变得摇摇欲坠。
半年前,她依父母之命嫁给了常年不在京的梁将军,两人聚少离多,常有争吵,像今日这般离家寻她诉苦的情况更不在少数。
原本,周妩也觉梁将军不够体贴,不堪良嫁,甚至在闺友有和离之意时也顺言撺恿,可经历前世,她知晓见证的比常人更多,更知道梁将军只是不善言辞,实际内心对冯素素很是爱重,尤其,两人之间的很多误会产生,并非是由于他们脾性不和,而是冯素素的继妹冯楚楚从中作梗。
缘由无他,冯楚楚生了不该有的妄念,她不顾禁忌,爱上了自己的姐夫,且手段下作。
进到梁府,冯素素的贴身丫头很快将周妩引进内室,友人相见,冯素素立刻奔过来将她牢牢抱住,哭得十分哀怮伤心。
下人屏退,房门闭严。
周妩轻拍着冯素素的背脊以作安抚,心头也因耳边的阵阵啜泣声而微漾感慨。
正如这哭声所应。
在前世,两人的结局都透几分悲痛哀凉。
她虽迷途知返,终与爱人牵手,可却因遭逢背弃变故,又身历毁容、周府败落而忧思成疾,早早撒手人寰;冯素素则是在冲动与梁将军和离后不久,得知其负气请命,率小队远赴地势不熟的东关御征悍匪,最终殚精竭虑,防备有失,死在了贼人的暗箭毒矢之下,讣告传来,素素悔得痛不欲生。
前事不可忆,如今重回,周妩只觉命运不只眷顾了她。
她会捋正自己的将行轨迹,同时也会尽力守护住自己的身边人。
半响,冯素素哭声终于缓下,周妩这才开口轻哄,“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是又与梁将军起了口角争执?”
冯素素从她怀里抽身站稳,精致的花靥已哭得半花,“阿妩,我真的与他过不下去了……”
周妩表现得冷静很多,只问:“这次是因何?”
“你知道的,成婚半载,婆母一直因我未有孕象而颇有微词,我也不是不想尽这份孝道,便在家中母亲相助下,暗中寻了个偏方在悄悄饮用调养。那开药的江湖道医特意叮嘱我,服药期间切记不可行夫妻床事,月前梁岩完成戍边任务凯旋回京,期久不见,他对我实在纠缠,因他向来不信那些旁门左道,我不敢如实告知他饮药一事,于是只好另寻旁的理由推脱与他的亲热,坚持不和他同房,可没想到……”
似是说到难言之处,冯素素哽咽顿了顿,咬牙才继续,“可没想到,今日楚楚来寻我哭诉,说是梁岩归城不久后的一日,饮醉乘醉,竟将她扑到床上轻薄,楚楚失贞又受了十足恫吓,直直憋忍到今日才说,此刻正要死要活。那是他妻妹,他怎能如此浪荡行事?”
若照前世,听闻好友这般痛哭怨诉,周妩一定迁怒梁岩,忿忿责难附和。
可现在,她心头平静,只觉某些人手段拙劣。
周妩开口:“既是两人之事,那便不该只听楚楚的一面之词,你可有寻梁将军再问询过?”
似没想到周妩会持这样态度,冯素素吸了下鼻,摇摇头,“他做得如此丑事,我根本不想再见到他。”
周妩知她正有情绪,缓缓才劝:“若他真有欺辱妻妹的不堪心思,我肯定第一个替你出头,只是梁将军在自己家中喝喝闷酒,怎么就偏偏不巧撞见了楚楚,她常来你府上吗?”
她佯装不经意地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