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砺笑了起来,对符逊道:“符将军说笑了,太后是贺某姑母,嫡亲的,贺某又岂会伤害太后呢?且退下吧,一会儿血溅到你的铠甲上,不好看。”
符逊闻言,竟真的起身退了出去。
侍卫们橐橐的靴声远去。
太后神色怔忪,坐在那儿如泥胎木偶一般一动不动。
贺砺开始砸灵清的腿,鲜血飞溅,惨叫连连。
乙静艰难地朝太后爬过去,伸手抓住她的裙摆哀求:“太后救救奴婢,太后救救奴婢。”
太后被惊回了神,抬眸看向贺砺。
他半边脸上溅满了血点子。
骨头被敲碎,血破开皮肉溅出来的声音听得人牙酸。满殿的宫女内侍晕倒的晕倒,冲出去呕吐的冲出去呕吐,便有一两个强撑着留下的,也是面色如鬼抖如筛糠。
只有他,一声不响认认真真地砸着,仿佛正在做着什么精细又重要的活计,绝不可行差踏错,也绝不能半途而废。
从四肢到要害,他让灵清完整地体会了一遍被人一寸寸砸成肉泥的感觉。
乙静只回头看了一眼,就在太后脚边吐得死去活来。
贺砺一言不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发髻,将她拖到殿中那滩肉泥旁边。
乙静被吓破了胆,尖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求贺大将军饶命,饶命!”
贺砺还是老动作,一边踩上她的手腕一边俯身问她:“她向你求饶过么?她最怕疼了,一定向你求饶过吧?你放过她了么?”
乙静瞪大泪眼怔怔地看着那张修罗般的面孔,愧疚悔恨在这一瞬山呼海啸般袭上心头,然,一切都太晚了。
殿中静了片刻,再次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好半晌,乙静也变得和灵清一样了,殿中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紫檀矮几的一边变得坑坑洼洼,黑红色的血浆混杂着血肉组织粘稠地滴落下来。
贺砺随手将茶几扔到一旁,仰头挺胸地活动了一下肩颈部位,然后走到太后左手边,一屁股坐在矮几上,用干净的那只手从袖中抽出一条帕子来,擦溅到脸颊和脖颈上的血点子。
他低着头,边擦边道:“太后是不是觉着奇怪,原来这殿前侍卫竟然有胆子不听你的话?鱼俊义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能帮我不帮你呢?毕竟你们……可是有那么深的交情啊!”
太后面色铁青,狠盯着贺砺。
“原来太后也知道,逆鳞触不得,触一下就会忍不住要杀人。那你为何要肆无忌惮地来触碰我的?你是觉得我不敢和你翻脸?还是没有实力与你翻脸啊?”贺砺抬起脸来,面无表情地看向太后。
“贺砺,你是不是忘了,你姓贺!”太后沙哑着嗓音道。
“那又怎样?我姓贺,与你一个姓,就得无条件地服从你帮你站你这头?你能给我什么?四千户食实封?呵!”贺砺讽笑一声,“人生至此,你觉着,我还会贪慕这点荣华富贵么?”
太后瞧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不说话。
贺砺侧过身子,胳膊撑在腿上,低声道:“你道我明知是秦衍对付我的计策,为何还要特意亲自去幽州一趟?我就是为了让鱼俊义看到,你和圣上都给不了他的东西,我能给,而且有这个实力和度量给。我想要什么他很清楚,他会帮我。我什么都不需要你为我做,你只要不挡我的道,继续充当慈祥的长辈,我们就还是和和气气的姑侄。在不触犯我自身利益的情况下,能帮的,我还是会帮你。可若你觉着贺家平反全是你的功劳,我有今天也全拜你所赐,非要来拿捏我……”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你知道么,比起表哥,我一直都更喜欢李瑕那孩子。”
太后瞳孔一缩,嘴唇绷紧,指甲不自觉地掐入掌心。
贺砺点到即止,坐直身子道:“过两日我要去孟家送纳征礼了,姑母对孟家七娘应该还是满意的吧,不准备给我添上一两样聘礼么?”
太后沉默地望着他,抬手从髻上拔下一支镶珠点翠金花卉双凤钗,递给贺砺。
贺砺伸手接了,行礼道:“多谢姑母慈爱。今日姑母劳累了,侄儿不多打扰,先行告退。”
太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从容地消失在殿外,身子一歪,脱力地倚在了案上。
接下来几天,贺砺没急着去看孟允棠,留在府中处理了一下堆积下来的事务,准备纳征礼。
朝中吵了一个多月,明里暗里各方较量,最后到底还是鱼俊义这方占了上风,尹柏中成功继任幽州大都督。
第二天,贺砺这检校右威卫大将军前面的检校二字也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