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发生这种大事,村民们都无心劳作,早早起身想要将这件事尽快弄明白,是以等徐韶华等人走到村口的时候,村民们也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陈大山,陈大山!”
村长连叫了几声,也没有听到陈大山应声,作为族长,他自有不看族谱也能认出族里每个人的本事。
而就在村长要让人去寻的时候,陈大山这才一边提着鞋,一边跑过来:
“对不住了,我来晚了。”
今日事更重要,村长也没与其计较,没过多久,村民们一个不少的一起朝山上走去。
一夜过去,村长仿佛忘记了徐韶华昨日的冲突,他走在徐韶华身边,叹了口气道:
“陈清以前还在的时候,大家伙有个头疼脑热的,他给些草药,吃一吃也能好,是以当初他不在后,村里人对陈氏多有照顾,可却没想到……”
村长唉声叹气,徐韶华却不由反问道:
“那敢问村长,当初陈氏家中的资产可够她一个女娘吃用?”
陈清勤快聪慧,一个人便撑起一个家,又有能力将女儿教养的极好,是以他家在村里也算是富裕,否则……也不至于让其妻遭遇杀身之祸。
村长被徐韶华一言问住,良久说不出话,过了一刻,他才开口:
“可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自古以来便是对吗?前朝对于徭役要求自带粮饷,本朝则分发粮饷,敢问村长认为这二者那个好?
对于村人来说,他们为自己占的陈氏家产,他们有所受益,沾沾自喜,却从未想过一个十岁的女娘又该如何活下去。
不被卖去勾栏瓦舍便是好,可这世间,活才是最不易的。占人家产,又不顾惜其遗孤,未免太过凉薄,如此上行下效,这究竟是人间,还是炼狱?”
徐韶华看了一眼村长,身旁也有许多村民竖着耳朵偷听,但徐韶华却没有停下来:
“占人家财者人恒占之,敢问诸位何人能保证自己此生不会出意外?如若今日陈氏,是尔妻女之来日,又当如何?”
村长不由默然,半晌,他冲着徐韶华拱手一礼:
“徐解元,受教了。”
族风与否,大多在族长及家族权威性的人手里掌握,徐韶华并不指望自己一言可以让所有人都能真善美起来。
这对于时下的百姓来说根本不可能,仓廪足而知礼节,可现在远远不够。
徐韶华只希望他们能有所顾忌。
一路东行,当有些刺眼的阳光撒在每个人的身上时,刘猎户抬手搭在眉上,看着不远处的山谷,回身道:
“陈婶的尸骨就在那里。”
那山谷上方,便是万木岭最陡峭的地方,可那上面却也长着许多珍贵的药材。
因为埋藏人手法粗糙,是以尸体上面只覆盖了一层约一尺厚的土,大理寺的兵将做这种事儿很是熟练,两刻钟后便将陈母的尸身彻底挖了出来。
刘猎户看着那尸体上的铜簪,眼睛微红:
“陈婶最宝贝她那根铜簪,那是陈叔娶她时送的,哪怕后头陈叔家里富裕起来,陈婶也还日日带着,所以我才能一眼就认出来。”
刘猎户的话,也得到几位妇人的证实,女子之间,对于首饰的喜好总是相同的。
陈慕云走到近前,却已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如今已是妇人,可尤记得当初娘亲出门时的穿着,发髻上那根古朴的发簪,尽显温婉柔和。
可如今重逢,却是生人对白骨,唯余泪眼垂。
兵将们沉默的在树林间用油布撑起一片阴凉,仵作将白骨一块块拼凑好。
正在此时,一个兵将从坑里拿出一枚略有锈迹的银锁:
“这个位置,应该是死者的……喉咙。”
这银锁很快便被呈到徐韶华等人面前,徐韶华与卫知徵对视一眼,徐韶华捏着银锁仔细打量,纵使略有锈迹,可是那上面平安二字周围的花纹也是清晰可见,足以想见其做工至精。
徐韶华掂了掂它的重量,道:
“这两日我在村中多有走动,除几位家境富庶的娘子会簪银簪外,倒是少见有人带饰品。
陈母亡故至今已有二十余载,这么一块银锁少说也值两三两,可见此人当时家境富裕,不知族长可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