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明宗一朝,国力渐强。明宗素有雄志,又觉得预设逃生之路是一种怯懦的行为,便下令在朝元宫开?辟蓬莱池,引水彻底封堵住密道。只留下了?最后一段从假山到燕蓟殿的通道,作为皇室的秘密,由历代君王口口相传。
然而先帝驾崩得突然,临终前只来得及将密道之事转告身边侍奉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而太后出于考量,并没有把此事告诉彼时年少的儿子。她自入宫以来,一直以门阀嫡女的强势手腕掌控内廷外朝,每每坐进?这间只有自己知晓的密室,心中便有种莫可名状的优越感,觉得自己始终才是这大?乾皇朝的掌权人。
殊不知,这所谓的“特权”,竟早已不是秘密。
沈逍的视线落向?美人榻上的洛溦,淡淡开?口道:
“外祖母忘了?我如今是玄天宫的主人,世间万事,皆有玉衡可示。”
太后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示意?婢女:“先把这丫头带下去。”
宫婢应了?声是,想要将昏厥的洛溦扶起。
沈逍却先一步俯身,将榻上少女横抱了?起来。
太后脸色沉了?下去,挥手让婢女和王喜瑞退了?出去,盯着沈逍:
“逍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哀家让人带这丫头下去,会要了?她的命不成?”
她和张家人一样,听说过沈逍曾带洛溦出大?理寺、并让其在长公主府过了?一夜的事,此刻见外孙果真关切相护,心中更是不悦。
沈逍瞥过榻边案上的药碗,将怀中人略略抬高,低头凑近她唇角嗅到一丝残留的药味。
他?抬眼?看向?太后,一双曜眸洞悉清明,“外祖母不会要了?她的命,却也不会介意?让她吃些?苦头。至于宋家的其他?人,更是死不足惜。”
太后被说中心事,缓缓靠到侧垫上。
“蚍蜉小?民,妄图撼树,哀家自是要给他?们点儿教训。张氏那个贱人,自皇后死后便一直不安分,撺掇着皇帝扶植外戚,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以为齐王必然稳坐储君之位,行事处处想要压哀家一等!哀家若不杀了?宋行全,张家人岂不觉得自己随便养条狗,都能上来咬哀家一口?”
洛溦竭力保持着“晕厥”的状态,却难免有些?呼吸加重。
是啊,太后也许暂且不会要她的命,却完全有能力和理由除掉她的父兄。
她爹以为抱住了?张家的大?腿就能高枕无忧,孰不知张家一旦无法通过她的婚事捞到好处,反过来弃杀都有可能!
沈逍缓缓开?口,语调疏漠:
“外祖母在意?的,并非张氏干政,而是原本属于王家的权力被分夺。若是当?年皇后留下嫡子,又或者圣上肯再从王家择女续弦,只怕外祖母会比圣上更致力于扶植外戚。”
“是又如何?我王家当?年辅佐萧氏一统天下,数百年来,世世代代,为了?萧氏基业殚精竭虑!当?日先帝在位,若非我父兄从旁辅政,大?乾边境早就被突厥人踏破,岂还容得他?整日窝在后宫醉生梦死?”
太后想起丈夫从前行径,禁不住有些?火起,沉默片刻,抑了?抑情绪,将话头转回正题道:“那张家起势不过区区几十年,有什么资格跟我王家相提并论??还敢妄想通过那姓宋的丫头来插手你?的婚事……”
太后说着,朝沈逍怀中的洛溦投去憎恶的一瞥,见女孩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却难掩姿容殊丽,玉质天成。
男人到底都是抵不住美色-诱惑的!就连一向?冷心冷性的外孙,怕是也难例外!
太后摁下心中不悦,想着今日既已说到这个份上,不如直接把话挑明:
“也罢,你?若想要这丫头也行。因你?师父占卜过天机,那就给她一个平妻身份,合了?夫妻之缘便是,只将来万不能让她有子嗣。”
“哀家在王氏几房中仔细挑选过,觉得琬音那孩子才貌性情都与你?最为合适,知书达理、端庄大?方?,聘为元配极为妥帖。她今夜一直跟长乐和小?五郎他?们在一处,你?若见着过,便知哀家决计没有夸大?其词!你?迎这宋丫头入门之前,先把琬音娶了?,如此身边有了?可靠稳妥的人伺候,哀家也就彻底放心了?。”
沈逍想起之前在水榭,依稀好像是有一个姓王的女子向?自己见过礼,如今早已连模样都记不得了?。
他?淡声道:“我无意?成婚,也不会娶谁。”
太后不觉动怒,“你?什么意?思?”
过去一年因为外孙婚事而滋生的诸多烦念,霎那涌上心头,牵连着心底隐秘的那个质问脱口而出:“难不成你?还真想娶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