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当时还是太年轻。”
一句太年轻,便将自己与过去分割。
她不喜欢这样。
诚然,人生之路会有各种无奈的抉择,可她希望,无论做了多少次选择,无论第多少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她都能有勇气去选择自己最喜欢的那条路,而不是最适合的。
她不妥协,也不和解。她会如阿父一样逆流而上,在波涛汹涌人群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我能成长得这么快,是因为你的断舍离。”
鹤华端着茶盏,看着下方的蒙毅,“可是这种断舍离让我有一段时间很痛苦,自我怀疑,误入歧途,如果不是王离夜闯宫门将我带走,只怕我现在都陷在那种怪圈不可自拔。&34;
蒙毅斟酒动作微微一顿。
他没有抬头看鹤华,但他能感觉得到,鹤华此时的目光定然落在他脸上,那双像极了陛下的眼睛此时略带不满瞧着他,灼灼且略带埋怨,烫得他面上有些疼。
“我知道你是为我,可我不喜欢你的这种为我好。”鹤华道,“我更知道我终有一日要走到这一日,早一日走到,我日后的路会更好走。”
&34;可尽管如此,我依旧觉得这条路不应该由你来开启。&34;
&34;蒙毅,你一直是我的退路,而不是你亲手将这条路斩断,以此让我习惯身居高位的高处不胜寒。&34;
蒙毅捏着酒盏的手指微微收紧。
鹤华的声音仍在继续,&34;可是蒙毅,身居高位便一定要做孤家寡人吗?&34;
宴席是公宴,但更是私宴。
宴席上只有鹤华王离并蒙毅的几位心腹,都是鹤华以往朝夕相伴的人,花厅里没有外人,她说话也更为肆无忌惮,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已经不需要再去在意旁人的模样,所以她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我不觉得这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34;没有人规定,上位者一定是孤独冰冷的。&34;
&34;纵然有,到了阿父与我这一代,这样的事情也会被全部打破。&34;
鹤华看向蒙毅。
男人并未抬头,只瞧着手里的酒盏,像是在欣赏酒水的成色似的,但她知道,绝对不是,蒙毅并不注重口腹之欲,酒水是西南之地温柔绵长的醉明月,还是关中之地辛辣无比的烧刀子,蒙毅都不会有太多的关注,他之所以此时在盯着自己的酒盏看,而不是抬头看她,是因为他在心虚。
他意识到自己单方面的断舍离会给她带来伤害,更会伤害到她对他的感情与依赖,但是无论重来多少次,他依旧会走这条路。
——他希望她永远独立自主,不去依赖任何人,哪怕这个人是他。
烛火剪着男人消瘦下巴。
摇曳的光晕一点一点晕开,和着羽人座檀香炉里吐出来的袅袅熏香,勾勒着男人的眼角与眉梢。鹤华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34;蒙毅,我很依赖你。&34;&34;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34;
蒙毅肩膀微微一颤。像是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男人耳朵动了动——以后,也是?
&34;但这种依赖不会影响到我对政局的判断。&34;鹤华继续道,&34;所以蒙毅,不要去破坏这种依赖,好吗?&34;
蒙毅呼吸微微一室。
陪侍的副将们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装鹌鹑。
——公主与蒙将军的事情可不是他们这群人能置喙的,他们唯一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陪衬。
就跟花厅里的半人高的熏香炉,精致古朴的琉璃灯似的,是一种装点花厅气氛的工具。
偌大花厅,随着鹤华声音的结束而陷入沉默。
蒙毅手指捏着酒盏,慢慢去抬头。
但头抬到一半,他却突然又停下,像是要缓一缓似的。待缓了一会儿,睫毛敛着的幽深眼眸才顺着锦毯一寸一寸向上走,一点一点移到鹤华身上。
而此时的鹤华也正看着他,凤眸映着摇曳烛火,熠熠生辉的烛火便从她眼底烧到他身上,那是少年意气的顾盼神飞,不管不顾在逆流之中做自己。
蒙毅突然便笑了起来。——王离那厮说得对,这样的公主的确很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