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林颜送走了弟弟妹妹后在粥棚继续忙碌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去同袁氏回话。
袁氏还撑着没有睡,听说火势已经完全控制住这才放下心来,心疼地看着顾林颜:“你也在外累了一整天,旁的事都不打紧。你先回房去好好泡一个热水澡,半夏给你备了姜汤,喝了去去身上的寒气。”
顾林颜应下,又同母亲应对了几句方才告退。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先招来了院里的护院们,叮嘱他们这几日加强夜里的防护,这才回去休息。
夜渐渐的深了,长街上的难民们裹着厚厚的棉衣,一群围在土灶前陷入了梦乡。翻滚了一天的粥桶被撤下,露出了烧得猩红的木炭散发着熔融的暖意。长街上只有巡逻的兵士们还在挎着刀列着长队时不时的走过在巡视。
一旁的火场里,还有零星的难民就着不远处火把的光在废墟里不甘心的翻找着,期望着能够翻找出一些值钱的东西,空气中弥漫着剧烈地燃烧后特有的味道。
这股烟火味在夜色里弥漫出去很远,飘过了春水湖,湖对岸错综复杂的芦苇荡里,这股味道依然隐约可闻。
黑暗里,芦苇荡里停着三艘乌篷船。船头没有点灯,船身随着湖水轻轻荡漾。
远处有人撑着一个竹筏慢慢靠近,到了近前竹筏上的人学了几声鸟叫,乌篷船上传来了对应的回声,竹筏得到了回应,这才慢慢撑了过去。
黑暗里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乌篷船里出来,对着竹筏问道:“如何了?”
竹筏上的人道:“当家的,如今城里查得太严,二哥三哥他们暂时没法出城。今儿二哥放了把火,原想制造些乱子混在人群中趁乱出来,谁知道火一起,衙门反而在城门处布了重兵,二哥见势不对,只能带着三哥他们又回去,眼下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暂时安顿,倒是没有暴露行踪。”
乌篷船上的人道:“你回去告诉二弟,既已寻到了落脚地,这几日且好生安顿着。等过了这阵风头再作其他打算。”
竹筏上的人应了一声,黑影又交代了两句,来人才撑着竹筏消失在河道的芦苇丛中。
果然如周瑾年所料,半夜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雪,幸好做了相应的应对措施,没有民众因为低温而出现伤亡。
下风了。
狂风在天地间肆掠,撞击得紧闭的窗棂不断发出让人不安的震动声。风呼啸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顾林书斜靠在榻上,一边听着外面鬼哭狼嚎的风声,一边百无聊赖的捧着檀木盒子数着里面的银票。
绿荷一进屋子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不由得劝道:“二爷,您身体还没大好呢,好好躺着,早些歇着吧。”
“躺了几日,骨头都散架了。”顾林书抱怨道,顺手把檀木盒子递给绿荷。后者接过来把银票叠整齐了放好,拿锁锁住了盒子,放进了衣柜的暗格里。
“二爷。”青钗进来道,“表姑娘来了,在院门口候着呢。”
顾林书道:“你出去和她说,就说我睡下了。”
青钗应了一声出去,没过多久去而复返,手里拿着几本书放到床头边的矮柜上:“表姑娘带了几本书。说这些日子怕你养病无聊,给你看看打发时间用。”
顾林书拿起那几本书随意翻了翻就不感兴趣地扔到了一旁,问绿荷道:“外面走水的事儿如何了?”
“亥初就灭了。”绿荷道,“今儿个大爷、三爷还有表姑娘在外面忙了一整天,这才刚回府。”
顾林书没说话,闭了眼睛躺下假寐。绿荷回头见他歇下,轻轻放下帐幔,吹灭了屋子里其余的灯,只留了屋角的一盏羊皮灯照明,悄无声息退出了房间。
“绿荷姐姐。”青钗在外面守着,见绿荷退出来轻声叫住了她,“你怎么总替表姑娘说话?”
绿荷否认:“我哪儿替她说话了?”
“你别不承认。”青钗拉住她,“你明里暗里总是替她说话,我听见了好几次。”
绿荷顿了一下,轻轻对青钗说:“你没看出来太太的意思?”
青钗看着绿荷的眼睛,慢慢不可思议的睁大,失声道:“你是说……”
“嘘,”绿荷阻止青钗,“小点声。”她扭头看了眼顾林书的内房,拉着青钗走远了些,“我也不过是猜测罢了,但若她日后真是……”
青钗小声道:“二爷不喜欢她。”末了又补一句,“二爷不喜欢袁家。”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是二爷母家。”绿荷轻轻道,“若是太太做主,二爷还能不听不成?”
青钗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