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对方做下这种保证,一时又让他有些无法相信——话都已说死了,如何还能叫对方回心转意,甚至赔礼道歉?
虽心中觉得此事不可能成,但吴道子对这胡人牙郎却已有几分信任,当即递出自己的手令,交给了对方:“不论事成与不成,你皆可往公署去领一份赏赐,凭此令可于公署之中寻我。”
说完话,吴道子带着随从冷脸匆匆而去。
掌柜的一时有些傻眼,又见那胡人还站在里间,把玩着掌中的手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蠢货,与他们说了甚么?竟叫我家这单生意也做不成了——你做的甚么牙郎!”
他话音才落,安禄山捏着手里的令牌,倏忽转身,肥厚的手掌狠狠拍在了掌柜脸上,将掌柜拍得原地打了几个旋,方才被伙计扶住身形。
掌柜头脑嗡嗡作响,更加懵然。
伙计立刻吆喝起来,将店中其余伙计都唤到了里间来,对安禄山怒目相视,都欲对其动手。
安禄山高昂着肥胖的头颅,看向掌柜的眼神里满是轻蔑,口中喝道:“你可知你先前那般作为,险些酿成大祸?!
惹怒了那位贵人,不只是你,你们店铺上下,乃至你们的东家,东家背后的靠山,都要被遭殃,尽皆殒命——如此大祸,皆因你贪心不足而已!”
店掌柜此时才从那一巴掌下回过神来,正满面怒色,令店中伙计教训这胡人牙郎一通,陡见安禄山满面厉色,向自己冷喝出声,他愣了愣神,不知为何竟有些害怕,只是仍抹不开面子,扬声道:“天子脚下,皇亲贵胄、勋贵高官多如牛毛!
我们东家的女儿,乃是今秘书丞家中最得宠的妾室。先前那人也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从未听过的小官而已,我又如何怕他?!
不过是你危言耸听,搅和了老夫的生意,竟还敢如此折辱老夫,伙计——”
安禄山摇晃着满身的肥肉,朝前一步,巨大的阴影就盖住了掌柜头顶的光线,他脸色阴沉,冷森森地盯着店掌柜,道:“你将今日事去汇报你们东家,且看他是会对你多加赏赐,还是会将你丢进那些污烂人的巢穴里去,叫你变成一锅肉粥?而后再带着这些石头,前去那位贵人的公署负荆请罪?
你觉得那位贵人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
那位贵人挑选此间奇石,是为炼造镇压厉诡的甲胄之用——而今圣人以‘天下无诡’为今时第一国政,那贵人乃‘神甲司正’,圣人专设此神甲司,就为了令其成就圣人的丰功伟业!
你说说,这‘神甲司正’可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
圣人欲治天下诡,甲兵之利,必为重中之重,更何况是这能镇压厉诡的甲胄!
你莫非不知,这般甲胄的价值几何?
有能力造出这样甲胄的人物,你觉得,此般功绩够不够封他做个宰相?”
安禄山连番发问下来,掌柜已然脸色煞白,抖若筛糠,而四下原本对安禄山怒目相视的伙计们,也都垂着头不敢与安禄山对视。
“你自觉是在替你东家赚钱,却不知你之举动,更会叫你们东家丧命。
而且,你替他赚钱,他也不过是赏赐你几两银子而已,然而,你若是一心交好那样的贵人——未来莫非没有飞黄腾达之时?”安禄山话音一落,掌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