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霍然停住了脚步,骤然停下,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作响。
“依依……”他走过去,抱住了冰冷单薄的她,他看不清她的表情,试图去吻她,而她的身体像石雕一样,透着坚硬和冷漠的气息。
“依依,对不起,对不起。”他有一种从足底生寒的恐惧感,他努力镇定的说,“今天事发突然,我没想到祁司雯突然就来了,她知道了三年前开学典礼她被盗用了身份的事情,我怕……”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依依突然开了口。
“不是的,我本来是要通知你出了事,可是没有机会,林皓然突然死了,我怕她告诉别人这件事,所以……”
“所以经过了这一夜,她被你拿捏在手心任由你摆布了是不是?”依依轻笑了起来,“何大少千人千面,好手段,谁不是被你玩弄于股掌还对你感恩戴德呢。”
“依依,你知道,我对你……”何梓明发狠的说,“你要是不相信我,一句话我就可以为你去死。”
依依转过头来看着他,迎着微光终于看清她寒星坠夜般的眸子,没有一丝的温度。
“谢谢你的好意,我消受不起第二次了。你已经为我死过一次了,就已经让我对你死心塌地,你的舍身相救,你的血,你的命,都拿捏的那么到位,让人感动到迷失了自己。”
何梓明看着她的神情,心里涌上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只感觉到她冰冷的手覆盖了自己左手的掌心,留下了两颗小小的质地坚硬圆润冰凉的东西,他没有低头看,也知道那是什么了。
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握的那么紧,他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像以往那样打消她的疑虑。
“嗯,这是后来我找人从山贼那里拿回来的,差点害死我们的人我当然不会放过,我不能容忍贴在你皮肤上的珍珠耳环落在他们的脏手上。”他的嗓音紧的发涩。
“是啊,你总是这样,你的精心算计,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依依笑的很轻,“你很聪明,让每件事都那么理所当然。”
“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就是因为我太想相信你了,所以才什么都不想,这两个月来一直生活在梦里。很多事情不是没有痕迹,只是我不想去想。”
何梓明感到她像一缕幽冷的烟,正在离他而去,他想温暖她冰冷的手,可是他自己的手心已经冰凉的没有知觉了。
“西山挥刀力度恰到好处的土匪,城边小诊所的意外坐诊的名医。”她声音空洞,平静的不像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让我来了上海,又心甘情愿的被困在上海,我的复仇计划一再被拖延打乱,我本来坚定的心思变成一团乱麻,我不怪你,我怎么能怪你,因为我爱你,你从来没有强求过我,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本来这两天要离开了,又有了最后的苏州之行,昨天早上的电报,让我无意看到保险箱里关于刘宗望在山海关的信件,我信了,才能没有负担的答应你去苏州的事情。可是你没想到我去见了傅先生,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告诉我刘宗望这几天要来上海和谈。”
“我说过他居心叵测,你不能相信他的话。”何梓明浑身的肌肉因为紧张紧紧的绷着,他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女人,从来不是,在她面前的强辩是多么的苍白,可是还想博得一线生机。
“是,所以晚上我还打算跟你说这个事情。我真是傻的可笑,你这么自律整洁,怎么会有重要信件没有叠好,恰恰能让我看到呢。我已经打过电话给刘清远,萧筱,医院,许多事不是不能被证实,而是我根本没想过。这次你把我骗到苏州,躲开刘宗望,下次呢,你打算用多少个谎言骗我,让我永远也离不开上海?”
“依依……”他绝望的轻吐她的名字,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判了死刑,但是还在绝望中挣扎,“我只是想把你带到上海来,能够在我身边,让我照顾你,跟你在一起,我不能失去你,我们这段时间多么幸福,不是吗?我……我是个卑鄙的小人,但是我对你……我对你……”他双唇发颤,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你对我?呵……”黑暗中的商依依轻笑了起来,“你是真心喜欢我,真心想占有我,让我放弃一切死心塌地的爱你,成为你圈养的女人,这个小洋楼,我一度误以为是幸福的象牙塔,其实是你为我精心打造的笼子。偷情,征服,暗地里反抗报复从来都漠视你的父母,占有你父亲的小老婆。是不是真的很有快感?”
“你就是这样看我?”过了很久,何梓明艰涩沙哑的声音沉入黑暗里,“你可以说我卑鄙无耻,不择手段,但是你怎么能,怎么能……”
“我的药呢?”她清冷的声音传到他的耳边。
“什么药?”
“你何必明知故问呢。我一直服用的避孕药,你知道我在吃的。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是不是有避孕,也没提过会不会怀孕的事情,为什么?”
“是,我知道你一直在吃避孕药,我没拿过你的药。我确实非常渴望我们俩能有一个孩子,可是我知道现在的时机你是不会愿意的。”他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是吗?我今晚吃药的时候,才发现留在瓶子里的药好像跟平时吃的不太一样,虽然都是白色的小药片,不仔细看是看不出分别的,现在海上瘟疫,进口船只进不来,黑市都买不到药了,我也没办法去对比。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不一样的,也许是今天,也许是一个月前,我不知道,爱情中的女人真是又瞎又聋,愚蠢的可怕。”
她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一直说要娶我,就算我一直跟着你什么都不想,你怎么样才能真的名正言顺的娶你父亲的小老婆呢,你现在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再是三年前冲动说我们私奔吧的何家大少爷。三年前不可能,现在更不不可能了。你跟祁小姐退婚,我内疚而感动,傻傻的相信以你的能力和头脑也许真的有一天可以实现。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其实想要一辈子锁住一个深爱着男人的女人,是不需要用名分的,只是需要一个孩子。”
何梓明像一座石像一样,彻骨冰寒的在黑暗中沉默着。
“你太聪明了,从来不会主动强求别人注定会拒绝的事情,而是设下陷阱让别人不知不觉的自己往里面跳,最后还认为是自己的选择,心甘情愿。之前看来祁小姐是个良配,可是以你现在的身家地位求娶马小姐更能大展宏图,跟马会长家和张少帅家族相比小小颖城的祁家太不足道了。而且上海的马小姐明知道你有小明星的外室也心甘情愿的跟你,可见不是高傲的独立女性,以后你还可以纳你真心喜欢的情妇,她也不知道那是你曾经的六妈,真是理想的婚姻。”
何梓明握着沙发椅背的手骨节惨白,他的眼睛越发的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