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进卧室,也顾不上再找电吹风吹干头发,就拿了条大毛巾裹住脑袋,笑着端了花生出来放在桌子上,抱怨丈夫:“你连杯水都不晓得倒给三哥三嫂喝吗?”
说是三哥三嫂,其实客厅里头坐着的一男一女跟他们家没什么亲戚关系,不过是村里头的人都这么叫而已。
天生长着扫帚眉的三哥赶紧拦着她:“哎,凤霞,你别跟我们客气。是我们不要喝水的。”
“哪有这个道理?一杯水而已,我们家还端不出来吗?”林凤霞倒了两杯茶摆在客人面前,又特地抓了把花生放在三嫂手边,主动招呼,“三嫂,你吃花生啊。今天刚炒的,是我们老家的花生,香着呢。”
中年女人扎着个耙耙头,看上去比她丈夫更加局促。陈凤霞正对着她笑的时候,她才答应了一声,抓了花生在手上就闷头吃,一句话也不说。
陈凤霞暗自感慨,三嫂还真是跟上辈子一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人打交道。
说起来三嫂还是郑国强小学时的同学,只限于小学时代
。她之所以没继续上初中,倒不是家里人不让,而是她成绩实在太差了。
三嫂都读完小学了,居然除了自己的名字跟一二三之外,其他的字一律不会写。
陈凤霞听了都不可思议,就是有人在学习上不开窍到这份上。
上辈子,三哥三嫂跟陈凤霞和郑国强一样,都在江海打工。
后来三哥上年纪了也没进过固定的工厂,工地上找不到活他就回老家找事情做。三嫂倒是没走,在市里头当住家保姆,专门照应身体不好的独居老太太。
一般情况下,这种主顾是最不受欢迎的。因为老太太伺候起来麻烦啊。
可是三嫂偏偏乐意这样的主顾。因为只有跟这种老太太在一起,人家才不嫌弃她嘴巴笨不会说话,她也不用特地和旁人打交道。
陈凤霞知道对三嫂来说,非得跟人讲话是种折磨,便也不强行拉着人家话家常,就坐在旁边听两个男的说话。
看到陈凤霞没离开的意思,三哥表情有些尴尬,还下意识地搓起手来:“国强啊,那个贷款的事情就算了吧。别到时候拖累了你丢了工作。”
陈凤霞心中的鼓立刻敲了起来。
贷款,丢了工作?
这两人登门是想找郑国强帮忙做担保,从银行贷款买房子呢。
她赶紧开口劝人:“这有什么好为难的。旁人我们可能还会疙疙瘩瘩的,但三哥三嫂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清楚吗?绝对的实在人。不放心谁,我也不能不放心你们。
买房,我支持你们买房,你们家小英还比我们明明大一岁,刚好可以转到江海来上初中。那边有不错的学校呢,老师教的好,你们又在旁边盯着,孩子肯定能上进。”
三哥三嫂家的小英当年好像是上了幼儿师范,毕业后先是在江海的私人幼儿园干,谈了个本地的男朋友,两人感情很不错。陈凤霞还在街上撞过两回他们压马路。
她男朋友一点儿城里人的傲气都没有,跟着小英喊陈凤霞婶婶,大大方方的,丝毫没觉得这样的亲戚丢人。
那个时候,陈凤霞都等着喝这俩小年轻的喜酒了。
但男方家里头嫌弃小英家在江海没根基,爹妈不同意,最后两人还是散了。
后来小英就回了老家
考了个镇上幼儿园的编制。此后结婚生子,人生也是顺顺当当的,似乎没什么不好。
只是这人吧,有的时候只要稍微站高点儿,情况好点儿,选择的范围就能大许多。
三哥跟郑国强一块儿喝酒的时候,就说自己对不起姑娘。
要是他家在江海有房子,扎了根。说不定姑娘也就能留在江海,跟那个小伙子成了。
他不怪飞了的女婿家势利眼。结婚这种事向来都是两个家庭的结合。
有女儿的人家不想女儿跳火坑,讨媳妇的人家也不愿意自己扶贫啊。
谁心里头没杆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