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千帆眼神自四人面上滑过,道:“柯云麓,你这两年长进不小,不过也不是我的对手。杜绝,你废了右手,左手刀武功还有五成没有?两位姑娘,你们那点手段,不是我一招之敌。诸位还要负隅顽抗么?”
花轻语冷笑一声,道:“我们四个,你一个,还吹什么大话。”
盛千帆道:“你等倒也有些本事,装神弄鬼,煽动船上分家。是想故布疑阵,设计叫柳家堡三人上小船,自己劫掠大船逃走是么?”
柴霏雪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盛千帆道:“柯云麓,你早反出玄天宗,干嘛还要回来。若是被逼无奈,此际玄天宗大厦将倾,正是你脱身之时。杜绝,我惜你是个人才,若是肯入我长江水寨,我定以国士待你。柴姑娘,花姑娘,你俩家事显赫,盛某万万不敢得罪,何苦来架这个梁子。”
柯云麓道:“盛当家的,你跟玄天宗的恩怨不早揭过了么?”
盛千帆道:“姓盛的被打断了脊梁,龙雁飞不死,盛某的头就永远抬不起来。”
花轻语皱眉,低声道:“他还有闲心说话?莫非是在拖延时间?”
就在此刻,甲板下骚动陡生,一众船工尽数朝甲板上奔来,个个惊慌失措,有人高声嘶喊,道:“走火!走火!走火了!”
几人面色登时一变。
古人讲究避讳,凡事忌恶言,讨口才。通常失火都唤作“走水”,取的是水能灭火,五行相克之意。但到了大海之上,船工畏水却是超于火患,毕竟船在水上,真能烧起来的机会也是不多。
福运号上一众船工都是训练有素,此际如此惊惶,定是火势巨大,已难以扑灭。
果然船侧已经有浓烟飘散,起初不过淡淡烟气,露头便被海风吹散,但眨眼间,滚滚烟柱已现。
花轻语道:“你疯了么!”
盛千帆哈哈大笑,道:“龙教主如此身份,岂能没几人陪葬!柴府还有百花谷的两位千金,盛某对不住了。”
玄天宗未倒,谋害龙雁飞之事牵动武林,盛千帆这是要一网打尽。众人早已心知肚明,半点也不意外。
柴霏雪眉头微蹙,盛千帆在甲板上伺机刺杀百里簟秋,不能分身,难道下面还有同伙?
身旁杜绝似是知她心底所想,道:“就他一人。”
柴霏雪点点头,盛千帆半路混上船来,要带亲信确是也难,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只是甲板上事发弹指之间,便有联络的手段,下面也难掌握放火时机,多半还是盛千帆一手谋划,早掐准了时间。
柯云麓略一犹豫,道:“我下去看看。”一步抢入甲板之下,大荒落与百里簟秋都在船下,两人眼下境况都是不佳,火又是从底下起,着实凶险。甲板通向下方的口子已经见烟,这船内不知已经烧到什么样子,他下此决心也是不易。
甲板上一片混乱,眼下船上船工已经分裂成两派,且是势均力敌。海夕池带着浦峰,跟随他的多是年老船工,浦金泉自立一派,追随的却都是年轻兄弟。
两伙人彼此已经反目,各自都有预备防范。此际大火燃起,福运号眼见颠覆。众人名为贩私实为海贼,无不是反应神速,心狠手辣,豪勇果决之人。甚至不待海夕池与浦金泉发号施令,两波人已经展开混战,争相夺船。
福运号之后,拖着郑方沅的贼船,这船大些,满载能装二三十人。船上还有两条舢板。寻常舢板大小不一,近海渔民用的,多只能装两三人,福运号的大些,但至多也就七八人。如此以来,这船上只有一半人能登上船去。
纷乱骤然而起,船上船下已经乱成一团。大批船工挤在船舷左侧,争着攀援绳索,下到下方贼船之内。有心急火燎的,索性直接跃入海中,再朝船上攀援。
只是这般人未免毛躁,海贼船不小,船舷离海面还有一截,无人拉拽帮扶,却是够不着。而贼船之上,捷足先登的人已有七八个。起初两三人,相安无事,人数一多,立刻分开阵营,厮打作一处。
实际海夕池与浦金泉两派虽是撕破了脸,但毕竟都是多年的兄弟,情分尚在,若不是情非得已,也不至刀刃相向。眼下人多船少,自是要结伴自保。起初动手还有分寸,有人拔出刀子见血,事态立刻不可控制。
甲板之上,也是一般混乱。两拨人争抢舢板,也是打作一处。
覆盖舢板的毡布被掀去,捆扎的绳索被砍断,一艘舢板已经被吊入海中,却是被浦金泉的人控制。七八个壮汉守住船舷,不叫旁人进前。
船上也不乏茫然无措之人,虽各有分属,但终非都是好勇斗狠之人,也有人胆怯不敢卷入冲突。阿鬼就是其中之一,缩在船舷一处,瑟瑟发抖。追打的船工自他面前走马灯跑过,也无人理会于他。
盛千帆与花轻语等人对面而立,一时都未有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