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日延命一说也是愚弄我老头子的了。”抬头轻扫我一眼,我侧过头避开他的视线。也不过一晚上的工夫,他鬓角边的头发就已经全部发白了,却原来他也是个会心焦的人。而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无药可救,不代表无法可救。”我道。
于是他眼里如我所料露出丝精光:“什么法子,先生请说。”
“小姐的病因妖气深入骨髓所致,却又不单单止是如此。”
“还有什么。”
“小姐身上那片血肿,叫恶气,长久妖气侵蚀而异化成的样子。老爷在小姐床上布置的那些物什,显见老爷对此道也略知一二,所以晚辈就明说了吧。原本在普通地,小姐这病还可在晚辈刚来时遏止,只是桃花庄漫山桃树,天长日久,已让这块地儿成了一块天然的积阴地,于是小姐的病根子也受这积阴地的催化,变得难以收拾起来。”
“那先生又说,无药可救,不代表无法可救。”
“找到安插下这病症的因子,自然就有法子救了。”
“因子在哪里。”
“晚辈要再加白银十万两。”
他朝我抬了抬眼皮子。细而浑浊的眼试图从我望着他的眼里瞧出些什么来,半晌轻轻一点头:“加。”
话才出口,外头的风声猛地又大了些,钻进窗口吹出哨子似的尖叫,却依旧听不见那只麒麟的动静。眼见周围那些原本淡去的腥膻的味又重了起来,我重新摇开扇子:“此外,晚辈还要问老爷要样东西。”
没有立刻回应我的话,金泽的目光在瞥见我这片展开的扇面时很显见地闪了闪。
片刻轻轻吁出一口气:“先生手里这把扇子,是哪里来的。”
“一位朋友赠的。”
“朋友……可是说出那帖药方之人?”
“老爷聪明人。”
一阵沉默。似乎被地上金小姐挣扎的声音弄得有些心烦意乱起来,金泽站起身慢慢踱到房门口:“……不知先生同这位朋友,相识了多久?”
“不久。”
“不久……这倒有些奇了。”
“晚辈一路踏山涉水,所遇奇事倒也确实不少……”
话还没说完,头顶骤然间一道咆哮。
隐隐可辨是铘唤风出来的低吼,而以风抗风,他到底是想做什么?思忖着我走到窗边,想把那扇小小的窗朝外推开一些,手还没碰到窗格,外头陡然间霹雳一道闪电刺过。
“轰!”
“先生,”耳边隐约响起身后那老者的声音,我的耳朵被这道闪电刺得灼灼生疼。
“先生刚才说,想问我要样什么东西。”第二道闪电劈过,我听见他再道:“不知先生究竟想问老夫要样什么东西。”
*** ***
山雨欲来风满楼。
因着铘的出手,桃花庄的风势已经扩散到了比邻的柳家镇。很热闹的一个镇子,一路过去那些货蓬被吹得乱成一片,路上几乎不见行人,黎明的天,天昏得像随时随地要倾塌下来。只狐仙阁一抹艳红在那片昏黑里招摇,影影绰绰的桃花灯,一串连着一串,远看着就像团翻腾在黑幕下的红云。
阿落就在那团红云里坐着,一身白衣,映着半边天的红光,折着层淡淡的紫。很好看的颜色,清澈而妖娆,就像这会儿浮在他脸上的笑。
“爷可来了。”见我进门,他斜靠入榻内,一如我离开他时那副慵懒的模样。
“说得好似你在等我。”我嗅着空气里的味道。
阿落的房间总是很香,香得泛甜,甜得干净。只此刻隐隐夹杂了窗外头呼啸而入的阵雷气,那甜便悄然透出丝干涩来。
“本就在等,等很久了。”
“为什么等。”
“想你了。”
“我们不是才见过。”
“呵……那爷为什么才离开,就这么急着回来找阿落。”
“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