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看着少年沉默的脸,脑海中无端浮起的,是小时候他第一次打架,他不由分说罚他那回。
那时他就是这般。不服气,不认错,也不说话,让人根本无可奈何。
还怪记仇的。
他无声轻哂。
书房桌上燃着沉香,香意弥漫。片晌,夏老又开口:“想没想过,去哪所大学?”
宋珩说:“a大。”
“a大啊……”夏老轻吁一声,像是思忖又像是再感叹,赞赏地笑笑,“帝都名校,不错。你成绩好,去a大,理所应当。”
宋珩无法探知他话里其他的含义,不知该回什么,只能沉默。
夏老叹,“不过小木的成绩和你比,稍差了些,估计a大是去不上的,至多也只能去个a师范,到底不如你。”
他微顿,心里隐隐试着猜测他的意思,说:“我会去a师范。”
“不。”哪知夏老却摆摆手反驳了他的话,眸光里有笑意,话却坚决,“你就去a大。”
宋珩一怔。
夏老笑起来,“你长大了,的确该有自己喜欢做的事,喜欢的专业,想过的生活。说起来也是我们不好,在你那么小的时候就把你带回来,却一直把你框在小木身边。大学关乎着未来,不能儿戏,认定了a大就是a大,不要改。你说呢?”
他笑时说话的声音很和蔼,就仿若真是耐心劝告晚辈的长辈。宋珩的心脏却如失足踏下了无底洞簌簌下坠。
他向来是个聪明的孩子,夏老知道他听得懂。
“另外,是小木不懂事,你那玉贵重,不要轻易给人。她若想要玉,”他将一个小木盒放在他手里,“你把这个送她。你是晚辈,家里怎好收你的东西。”
盒子里放的是一块上好的翡翠,苍翠欲滴。
走出书房时宋珩脚步很慢,手不由自主地扣住自己的领口,碰到里面一个坚硬的小木坠。
木坠就贴在他胸口的皮肤上,此刻却仿佛燃了火,灼得他半边心肺都开始疼。
夏老的意思,他明白。
他能够同她去一个城市,却不能去同一所大学;一切就如同现在,他可以与她在同一个空间,但这只能是最近的距离,也最远。
他不能和她在一块儿。
曾经还是隔墙偷偷的说,不让他听见,也不怕他听见,他听见了也可以假装没听见。
少女一句玉木约定
,让他一夜辗转反侧,幻想了无数种可能。
可是如今,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完全不可能。
走廊的尽头是一格小窗,窗子没关严,窗台上积了一小层雪。
天倒是晴的,皎月明亮,还有几颗星星。
宋珩用指尖碰雪,冰冷。
今年的冬天太温暖,阳光灿烂。让他几乎忘了,再暖的冬天,雪,还是冰的。
是他被阳光晃了眼,竟也徒生出那样的妄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