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轻轻地,轻轻合住了两人相握的手。
“小雪乖。”
老迟说:“爸爸终于等到你回家了。没有遗憾了。”
因此,哪怕是癔症也好。
笨拙、痴呆甚至“返老还童”都不可怕。
“她本来也是才这么小、这么小一团,就被抱到我手里的,是我和我老婆,一点一点,教她怎么走路,怎么认字,送她上小学、初中……大学的。我老婆走的前一天,还拉着我的手,说、说……”
老迟哽咽得几乎在说不下去。
恍惚间,却又想起妻子与他的最后一面。
瘦得不成人形,如一具枯骨的妻子,颤抖着拉起他的手。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大宇啊,以后我不在了——我们小雪,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吃苦,别让她走我们的老路啊……好不好?你答应我。】
如今。
他究竟算是做到了,还是彻底失约呢?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
病床上的老迟说:“只要我还活着,没关系……我还能重新教她走路、认字、教她做个好孩子。我们小雪这一辈子太苦,能做个小孩子、能做个小孩子也好啊……”
小孩子也是他的孩子。
为人父母。
有什么比看到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更重要呢?
只要她还活着。
他死也都能瞑目。无愧去见九泉之下的妻子了。
而迟雪此刻坐在他的病床边,看着眼前涕泗横流的老人,亦是久久的沉默。
没有被牵住的手却不自觉捂着心脏的位置,逐渐揪紧了衣襟。
——她好像感受到了什么。
恍如心脏亦被一点一点揪紧。
一片死寂的沉默中。
是又一次的开门声,打破了无声蔓延的痛感。
解凛当即回过头去。
原本想要责难的语气,却在看清了来人的瞬间变得无法开口。
“小远。”
他只和老迟一样,几乎前后脚地喊了一句。
对这个孩子,他的心情不可谓是不微妙。
而被称呼为“小远”的男孩——又或说少年,依旧如记忆里的苍白瘦弱,五年过去,个子竟没有长高多少,相反,疾病侵蚀了他的健康,在同龄孩子都理应正活力四射的年纪,他却显得生机寥寥,连说句话都要大喘气。
然而小远的眼神仍然在看清病床边的身影时骤然一亮。
紧接着努力快步走上前来。
“天使姐姐。”
他说:“你回来……你回来了!”
难得高昂的语气。
他站在病床边,还像小时候那样,拉起了迟雪的另一只手。
“我是小远啊!”